苍栗山脚。
夏水阳掀开马车门帘，闻到一丝熟悉的橘味清香。
仔细将马车搜寻了一圈后，除了在座垫下发现一张字条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字条正面写着宴奈之和曹姝妤的生辰八字，背面则是绥安的八字。
三者契合度无可挑剔。
“师傅，我们何时出发？”坐在前室驾马车的阿杞，回头轻声问道。
夏水阳随即将字条揣入衣袖中，开口道，“出发。”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了下来。
阿杞乖巧地跟在夏水阳身后，肩上挎着一个偌大却轻盈的箱子。
夏水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从现在开始，没师傅的准许，不得开口。”
“是！师傅。”阿杞点头道。
皇宫他是第一次来，眸光当中满是好奇，走一路便看了一路。
最后发现：皇宫过大易迷路，迷路还得靠占卜。
结论：有事没事别瞎来。
……
金銮内殿。
宴修坐在龙榻上已等候许久，见夏水阳走进来，疲乏的眼眸，立马有了光，“水阳。”
夏水阳屈膝跪地，“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从龙榻上坐起来的宴修，立马伸手将其扶起来，“快起，快起。朕与你说了多次，不必行跪拜礼。”
“应该的。”夏水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见夏水阳起身，跪在一旁的阿杞跟着爬了起来。
宴修随即将目光去到他身上，神情当中有着明显的一愣，“你是阿杞？”
阿杞点头，鉴于夏水阳的叮嘱，并未言语。
“朕上次见你，你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孩，眼下竟然这般大了。这日子啊，一眨眼就没了。”宴修笑着叹了一口气。
阿杞是夏水阳收的第一个徒弟，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个。
宴修自然是要与他搞好关系的，毕竟哪天夏水阳有个什么意外，他还得指望阿杞占卜。
夏水阳这么多年都未收徒弟，若不是阿杞天赋极高，才不会入他眼。
一旦入眼，必定倾囊相授。
毕竟那些东西，带到墓里去，又有何意义？
夏水阳面无表情地附和道，“皇上说得极是。”
“不知阿杞平日里，有没有跟师傅好好学习占卜？”宴修接过高喜递来的蜜饯，亲自放到阿杞手中。
阿杞抬头，看着夏水阳。
夏水阳时常教导他：在苍栗山是不能说谎话的，否则会挨雷劈的。而出了苍栗山就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否则容易将自己捆死。
方才，夏水阳眼神里的意思——说鬼话。
原来绥安朝的皇帝是鬼……
阿杞顿了顿，“阿杞身子弱，师傅说占卜一事不适合我，故未传授。”
那夏水阳收这个徒弟，不等于收了个寂寞……
宴修有些不信，但小孩子的嘴里通常是没有鬼话的，随即将目光转向夏水阳，“可有这回事？”
“不瞒皇上说，阿杞在满三岁后在下便开始在这块引导他。但第一次占卜他昏迷了三日，第二次七日，第三次二十一日。那之后，在下就不教他这方面的任何知识了。”夏水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阿杞看着胡说八道的夏水阳，内心已然断定：皇帝这个老鬼……极坏。
因为平日里，夏水阳都是以真话待人。
“可惜你的这身本领了。”宴修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万物皆缘，强求不得。”夏水阳边回答，边接过阿杞递来的箱子放下，打开。
此举的意思很明显，关于阿杞与占卜一事的讨论，可以结束了。
宴修自是看出来了，顿了顿，决定先回到正事上，“其一，眼下绥安各方势力动荡不安，朕想知道绥安接下来的运势走向。其二，几者的争夺中，最终的胜利者可有什么特征？”
夏水阳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高喜，“麻烦高公公带阿杞出去转转，稍晚些再送回内殿。”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高喜甚是乐意地牵着阿杞的手，朝着殿外走去。
皇上显然很关心刚才那个问题……
既然在夏水阳面前，阿杞不说真话。
那离开夏水阳，高喜还不信他连个小孩子都忽悠不了？
……
确定内殿仅剩下自己与宴修后，夏水阳闭上眼睛，开始转动手中的木盘。
宴修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呼之欲出，直到夏水阳睁开眼睛，“如何？”
“回皇上的话，绥安三月内会遇一场天灾，且因此引发战乱，此事件持续时间半年到三年不等。待平定后，短期内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上大可放心，卦象来看，龙位不会有变数。”夏水阳如实说道。
在宴修看来，面对天灾人祸只能是——车来将挡，水来土掩。又或者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是他所无法改变的。
但只要龙位没有变数，对他而言才是最为心安的。
宴修点头，顿了顿，“那天灾，可有法子避避或者是尽量缩短它所持续的时间？”
战乱三年的结果，必定是民不聊生。
且不说继续将绥安壮大，回到绥安眼下的这般状况，怕是需要的时间都不止三年。
如此惨绝人寰的状况，能防还是得防。
夏水阳摇头，“无解。不过……皇上也可以试试给绥安冲冲喜。但能不能冲走，在下不保证。”
冲喜？
宴修两眼一亮，“拿什么冲？你尽管说。”
凡事都讲究万一，那万一这喜，就真将那天灾冲走了呢……
人性的侥幸，在宴修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比如皇子，公主的喜事。”夏水阳冷静地回答道。
如此说法，令宴修深信不疑。
锦鲤阁之前告之，宴修和卫芫荽成婚一事与绥安国运是相冲的。
那必定就有能旺国运的。
这一点，他竟忽略了。
公主们早已远嫁，此事便只能是落到皇子的头上。
但有婚约的王爷，几乎都早将妃子迎娶过门，第一个生出世子这个机会，谁都不肯错失。
以至于如此简单的事情，眼下竟成了一个相当具体的问题，“那朕……现在赐婚还来得及吗？”
“鉴于是冲国运，在下建议最好是娶正妃这样的喜事。妾……可能不行。”夏水阳回答道。
宴修眼里的亮光，他多多少少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更是令宴修没有选择。
“在下听闻太子和曹大小姐是有婚约的，皇上若是愿意，可将二人八字一道给我。先合一合，再做定夺。”夏水阳见状，云淡风轻地建议道。
皇上的儿子，丞相的女儿。
人中之龙与人中之凤的结合，显然是无可挑剔。
这令宴修瞬间就来了劲儿，“朕认为这事，可行！”
若不是夏水阳提醒，宴修都已经忘了这件大事。
一切似乎都刚刚好，就是这么巧。
宴修并不是任何时候差夏水阳进宫，都能请的到人。
遇上夏水阳闭关期间，纵使宴修亲自登门，也是见不到他人的。
思及此处，宴修立马从龙椅上起身，走到夏水阳的面前，“择日不如撞日，朕马上就让人将他们的八字给你，你合合看。”
夏水阳犹豫了一下，“是。”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宴修和曹姝妤的生辰八字就出现在了夏水阳面前。
是皇上的人办事迅速？
还是早有准备？
夏水阳眼下不得而知……
仔细地端量了一番二人的八字，又拿过笔在纸上写了不少推断，这才开口道：“太子和曹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极为匹配，且与绥安的八字相生，相合。可作冲喜的首选，其他王爷的，皇上也可让人再看看。”
再看看？
宴修自然会再看看，但再看看的前提是，先让太子和曹姝妤将这个喜冲了。
而后还有别的八字可以冲喜的，自然是全部都上。
难不成喜事还有嫌多的……
宴修点头，“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夏术士切忌，不得对外声张。”
冲喜是真实目的，但明面自然得是别的理由，否则惹人笑话。
“是。”
夏水阳当然不会对外声张。
因为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