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深在意蕴酒肆的厅堂里,已坐多时。
赐婚圣旨的下达,将太子府和丞相府的水,均搅得浑浊不安,是宴深没有料到的事情。
此刻,宴深不得不承认:卫芫荽这招实在是高。
让绥安明面上看起来最为强势的两方,去恨,去厮杀。
从而减少两者对于自己的威胁,坐收渔翁之利的同时,还能摸清楚双方战斗力的真实情况。
卫丞相府的那般风水,是如何培养出卫芫荽这样的思维能力的,宴深越发的好奇……
……
卫芫荽是从意蕴酒肆的大门走进来的。
依然是那身没有任何点缀的素色衣裳,全凭气质撑。
回眸一笑百媚生,连随着风微微扬起的头发丝都是充满诱惑力的。
姿色这块,晏深不得不认可。
随即嘴角轻扬,嘲讽道:“七王妃,可算来了。”
拉开椅子坐下的卫芫荽,挑眉回看着宴深,戏虐道:“那七王爷,可想通了?”
想通?
他能想通吗?
他这显然完全就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车到山前也还是卫芫荽的路,才不得不如此……
晏深从怀中掏出册子,面无表情地扔到卫芫荽面前,冷声道:“这是你要的册子,至于婚约一事,绥安已经传遍了,本王无需多言。”
“册子七王爷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卫芫荽漫不经心地说道,手连册子的表面都未触碰一下。
难道她已经知道这个册子是有问题的?
但在册子上动手脚一事,只有他知,谁都不知。
晏深顿了顿,皱在一起的眉心,让整张脸看起来更是令人不敢靠近,“为何?”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为何,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七王爷自己留着吧。”卫芫荽冷冷地回应道。
晏深已经后悔给卫芫荽灌下黛青了,毕竟那药喝不喝结果都是一样,他和卫芫荽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他们这样的敌对模样,谁都不可能碰谁。
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眼下还要放下身段接卫芫荽回府。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晏深自己……
“眼下绥安的局势已经被你搅动成了这番模样。既然已闹够,何时跟本王回去?”
眸光一沉的晏深,抬头看着卫芫荽的眼睛。
然而卫芫荽的眼睛却像是有魔力般的,将他挡在外面,怎么用力都透不进去。
卫芫荽犹豫后,笃定地回答道:“王爷若是着急,明儿便可。”
曹兴腾已经给曹泓懿去了信,不出意外,曹泓懿很快就会回绥安长街一趟。
卫芫荽想要了解下此人,显然七王妃的这个身份是最为合适的,因为七王爷与曹泓懿是基友。
明儿就可?
如此干脆的言语,反倒是令晏深有些不敢相信了,“七王妃,此话可当真?”
“当然。但前提……是七王爷八台大轿请我回去。”狡黠一笑的卫芫荽,挑衅地望着晏深,问道。
绥安都在传,她是被晏深驱赶出府的。
事实是晏深灌了她药。
结果都是离府出走……
所以谣言与事实大同小异,间接等于同。
晏深若不给她洗白一把,日后她怎么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面前,耀武扬威?
“八抬大轿……你确定?”
晏深目瞪口呆地回应道:这个女人是哪儿来的自信?
想屎吃呢……
“七王爷已是成年人,自然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责任。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回我就回?我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七王府的狗。”卫芫荽面带不屑地说道,“七王爷若是怕丢了面儿,那就算了。绥安这么大,我哪儿活不下去?非要回你七王府?”
眼前的卫芫荽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晏深有些想不明白:他绥安人见人爱的七王爷,怎么到了卫芫荽眼里,犹如废铁?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眸光犀利的晏深,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卫芫荽给捏得粉碎。
卫芫荽摇头,“不,七王爷可以选择不被威胁,随意。”
卫芫荽不能再停留在府外了。
停留越久,祸害越深。
回到七王府,起码她的踪迹是能掌握到的。
而凡事都讲究,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是晏深必须将卫芫荽接回府的原因,跟感情二字完全没有一丝关系。
“明儿早上辰时一刻,本王来意蕴酒肆接你!”瞪了一眼卫芫荽的晏深,最终选择妥协,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卫芫荽冷哼两声,转身朝着与之相反方向的太子府而去。
毕竟曹兴腾已经去了,好戏这种事,卫芫荽还是那句话——宁可错看,绝不漏掉。
……
太子府。
“太子,曹丞相求见。”站在书房门口的陆奇,抬手轻轻地扣了扣门。
此时的宴奈之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的他,看起来满是疲惫。
“请丞相直接到书房。”睁眼时,眼眸冷静,清冽的嗓音已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陆奇点头,“是。”
看着陆奇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于自己的视线里,宴奈之突然感到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从他出生的第一天,到现在,日日都是为了那个位置在争夺,在暗算,在活着。
除此之外,人生好像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失落,令宴奈之感到极为的挫败。
“臣见过太子。”在陆奇引路下,走进书房的曹兴腾,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熟悉又厌恶的嗓音,将宴奈之从方才的情绪当中,拉回了现实世界,“曹丞相无须多礼,快起。”
“不知曹丞相今日,找本王何事?”差人给曹兴腾上了茶后,宴奈之若有所思地看着曹兴腾。
曹兴腾顿了顿,“马上就是一家人,臣也就不和太子兜圈子了……今日来是想请求太子出面,求皇上给大南郡国去信,集齐那四味药材。”
宴奈之眼睛当中的冷更为明显了,曹兴腾的目的,果然如他们所想的一样。
顺着丞相府的坑跳,待丞相府捕捉时,坑下的坑就是送给他们的“礼物”。
“既然本王答应迎娶大小姐,大小姐的性命自然是与本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丞相提及的这事,本王明儿就去找皇上说。”宴奈之认真地点着头。
曹兴腾双手一合,再次行礼道,“此事有劳太子了。”
若不是想将曹姝妤这个软肋好好拿捏住,宴奈之又怎么可能这般爽快?
太子府的阴谋,他曹兴腾又岂能不知……
想将丞相府踩死?
谁才是脚下的那群蚂蚁,眼下还说不定呢……
“应该的,丞相客气了。”宴奈之摇头,浅然一笑。
坐在围墙外,听着两人对话的卫芫荽甚是满意。
两府误会越深,便越敌对,越是敌对,便越会限制对方。
这就是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
次日。
卫芫荽起了个大早,甚至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
毕竟是晏深接她回府的日子,不打扮的迷人一些,一会儿在街上露相,岂不是正好随了那些人的意?
“小芫荽这么着急回府,可着实有些伤人家的心呢?”敲门走进来的许多金,摇了摇头,语气伤感地感叹道。
正低头整理东西的卫芫荽,看了一眼梳妆台上刚用过的针线盒,“针线盒里有针,不然我帮你缝缝?”
卫芫荽的表情真诚无比。
许多金却是立马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两步,“那……倒也不必。”
“过几日,你们又该去狱中探望卫丞相了,小芫荽务必当心,切不要中了晏修的圈套。”不放心的叮嘱当中,满是担忧之色。
卫芫荽自是懂得这其中的波浪,“好。”
许多金点头,笑了笑,略带不舍的说道,“去吧,小芫荽的夫君就快到了。”
好好的一颗翡翠白菜,就这么被晏深拱了……
热闹的绥安长街,在卫芫荽坐到意蕴酒肆的厅堂后,变的慌乱了起来。
“让开!”
“都让让!”
七王府的骑兵骑着高大英俊的马匹,冲刺在最前方,给后面的人与马清着场。
走在街上的人立马一哄而散,商贩们收起摊子就开始跑。
退至两旁生怕挡着中间七王爷必经之路,被一剑宰杀的人,心里是既害怕又好奇。
个个脖子探得无比长,甚是长颈鹿。
这一探不要紧,险些惊掉下巴。
骑兵后面跟着的,不是捍卫秩序的士兵,也不是晏深的贴身侍卫门。
而是喜庆的红色大轿,由晏深的侍卫抬着,一台接着一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待轿子后面跟着的成了士兵后,众人默数了下平放在地上的轿子。
八台,不多也不少。
但这八台大轿落在意蕴酒肆门口,是何意?
难不成是七王爷看上了酒肆的哪个侑酒女?要娶其回去当小妾?
可八抬大轿是娶正妃的规格……这七王爷对卫芫荽的侮辱,来得可真是直接……
从马匹上一跃而下的晏深,径直走进意蕴酒肆,眸光在看到卫芫荽的第一瞬间,愣住了。
“七王爷,可是觉得我今儿美?”卫芫荽粲然一笑,眉眼间的挑逗,令晏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见晏深不语,卫芫荽笑的更为恣意,“七王爷不说,我就当是默认了。”
默认了……
这令晏深的心跳得更为厉害了。
街道两侧的人早已呆滞:
七王爷是来接卫芫荽的?
她方才那么荡,七王爷眼睛瞎了吗?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