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芫荽醒来,是在傍晚。
橘黄色夕阳被关起来的窗棂,阻挡在了院落当中,无法与卫芫荽相拥。
身体所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卫芫荽感觉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喉咙更是因为缺水,干得犹如烈火在烧一般,“绿箩。”
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寝卧里,无人回应。
为了不被渴死,卫芫荽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却发现连翻身这样的小事,现在都已无法完成。
这使得原本已经有些恍惚的卫芫荽,立马想起,自己是中了一剑的女子。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这种痛,她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否则剑没有刺死她,自己动死了自己,去到阎王处报道,都是尴尬的。
不过,正因如此,寝卧当中不是才更应该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吗?
否则她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难道只能是死得其所?
内心憋屈的情绪,使得有些上头的卫芫荽频频咳嗽。正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办,一个男子走了过来,“王妃,醒了?”
守着她的人,竟然是宴深?
还算是有良心,知道要照顾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她眼睛睁得这般大,不是醒了难道还能是诈尸了不成?
宴深关于醒了的问题,问得宛若智障。
白了一眼宴深后,卫芫荽开口道:“水。水。水。”
极为虚弱的嗓音,让宴深并未听清,卫芫荽到底在说些什么。
随即走向床边,弯腰将耳朵放到了卫芫荽的嘴边,“什么?王妃大声些。”
(卫芫荽:老娘都能大声说话了,还需要你倒水?!)
好在绿箩在此时,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王妃,你是不是想喝水?”
卫芫荽点头,皱着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
不料绿箩手中的杯盏立马给宴深接了过去,亲手放到了卫芫荽的嘴边。
这令卫芫荽甚是受宠若惊。
这是这宠谁想要谁要好了,她反正是一点都不想……
杯子就在自己的嘴边,但卫芫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无法起身。
想伸手,一抬,伤口就痛出了她不配三个字。
“王爷,你应该用勺子将水喂进王妃的嘴里,不然她喝不到。”绿箩轻声说道,生怕说的重了,宴深直接摔杯子而走。
那她家王妃与王爷还如何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培养感情?
绿箩可不想成为罪魁祸首,遭七王府所有人的骂。
宴深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手接过了绿箩递来的勺子,开始一勺一勺的往卫芫荽嘴里喂着。
卫芫荽一口气喝掉了整整一壶水,喉咙这才活了过来。
大量的水在进入身体里面后,卫芫荽的脑子也变得愈发的清醒起来,“止痛药有吗?”
杜阳秋应该不会让她活活痛死的吧……
宴深这才想起杜阳秋留下的药,随即将目光转向绿箩,“去将杜大夫留下的那个盒子,抱过来。”
一雕刻精美的木匣子里面,躺着满满一盒黑色的药丸,上面写着剧烈疼痛一次五粒。
卫芫荽顿了顿,“绿箩,来六粒。”
她这是哪是什么剧烈疼痛,她这分明是要命的疼痛。
这个超量的请求,让绿箩不敢轻易答应,而是将目光看向宴深,征求着他的意见。
痛在卫芫荽身上,宴深是没有办法帮她感知痛的程度的。
短暂的犹豫后,点头表示同意,卫芫荽这才如愿以偿的吞下六粒止痛药。
自身人权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是极为不好的,“王爷若是有事,就去忙吧。绿箩一个人照顾我足够了。”
毕竟今日刺杀他们的人是谁指使的,还需要好生调查,才能方便他们去复仇。
只是这话在宴深听来,成了——卫芫荽是在赶他走。
不顾自己性命救他的人是卫芫荽,现在赶她走的人还是卫芫荽……
这卫芫荽脑海当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宴深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卫芫荽都在开口赶他走了,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非得呆在她的芫荽阁不可,“好。”
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芫荽阁。
看着他背影逐渐消失的卫芫荽,叹了一口气:
狗男人,真是无情,说走就走……若不是救他,她会这么痛不欲生?
(宴深: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
丞相府书房。
曹妗与曹兴腾面对面而座,两人的脸,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宴深与卫芫荽遭刺杀一事,曹兴腾是方才从温源口中得知的。
刚刚得知,管家就带着曹妗走进书房,多问几句的时间都没有给他。
坐下的曹妗,断过茶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即手一拍,震得桌子上另一杯茶水,立马溢出来,“一群废物!那么多人,连两个人都杀不死!”
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她这完全就是养兵千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势必同年同月同日一起死。
曹兴腾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向曹妗,“你是说……七王爷那边,是你找人刺杀的?”
“对。哥哥这是有什么问题?”曹妗点头,不解的回答道,“卫芫荽的王妃系列菜肴在绥安爆火的程度,哥哥你不是不知。她一旦被绥安的人追捧,名气只会越来越大。如此一来,当年胥意蕴那些突然沉寂的手下,定会找上门来。”
没有人不害怕被报复,尤其是被强劲的对手所报复,曹妗更是如此。
这种担忧已经令她很长时间,都处于夜不能寐当中了。
见曹兴腾不语,眼睛里的怒意越来越重,曹妗甚是憋屈,“难道我这么做,哥哥认为不对?”
她这般冒险一搏,还不是为了他们的计划……
回应曹妗的,是曹兴腾的怒斥,“冲动!鲁莽!卫芫荽的厨艺若是能这么厉害,她在江安的望春食肆会陷入困境?不过是借七王妃的头衔,噼里啪啦瞎搞一通罢了。你瞎掺合什么!”
卫芫荽的厨艺曹兴腾虽然没有尝过,但已征服皇上皇后还有皇太后等人,显然是真的有实力的。
但曹兴腾并不认为这份实力会一直长久下去。
所有人都盯着皇位,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手中的筹码多。
而小世子显然才是最好的筹码。
女子从怀孕到生子,而后就是养育孩子。
卫芫荽哪还有精力顾及王妃系列的菜肴,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
其次,那些菜当真是卫芫荽做的?
那她怎么在江安长街做不出来,偏偏到了绥安长街就一炮而响了?
做菜这种靠着日积月累才能更上一层楼的厨艺,又岂是卫芫荽几天就能拥有的。
所以曹兴腾坚信,这其中一定是有别的人在背后,专程帮卫芫荽做菜。
如此一来,稍有不慎,卫芫荽就会翻船。此事,根本无需他们插手。
“哥哥竟怪我瞎掺合?这个卫芫荽自从来到绥安,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对我们计划的威胁程度多高,哥哥难道不知道?”曹妗反问道。
她想杀卫芫荽已久,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自然是不舍得放过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场刺杀竟然会失败。
“你今儿安排那么多人都没有杀掉他们,你当真以为这七王爷背后没点势力,没点人?目光短浅!”曹兴腾被曹妗的妇女之见,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就连他在宴深和卫芫荽面前,都是完败的。
而曹妗还想竟想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干掉宴深和卫芫荽,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谁知道半路能杀出夏水阳和他朋友来,我们埋伏在外围的人,被他们两人杀的片甲不留。否则七王爷早就死在了乱剑之下,根本都不需要外围的人出手。”在曹妗看来,宴深与卫芫荽均是命不该绝。
否则夏水阳不会刚好那个时辰回到苍栗山。
刚好发现了他们埋伏的人。
刚好多管闲事,将负责最后围剿的人铲除的一干二净。
在曹妗看来,没准儿这一切都是天意。
“夏水阳?”曹兴腾的怒火再次狂飙,“你可知皇上对于夏水阳有多重视?你真的是太放肆了,竟然敢动皇上的人。你最好祈祷没有别人知道是你曹皇后派的人,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幸亏夏水阳在此次刺杀事件里安然无恙,否则宴修一定踏平整个绥安长街,也会找到凶手去给夏水阳陪葬。
“哥哥放心,他们全部死了,死人又怎么会开口说话呢?”曹妗自信回应道。
殊不知,许多金与夏水阳那边早已知晓,刺杀背后的主谋,就是她——曹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