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修在服下太医院送来的药后,身体的难受,得到极大程度的缓解。
见靠坐在龙榻上的他一言不发,高喜俯下身子,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心事?”
“高喜,你告诉朕,朕该相信慎和通还是该相信苏木?”宴修若有所思地问道。
“皇上,苏木年轻,这出现误诊很正常。不过奴才觉得,他倒是没有说假话的必要,诊不出来就诊不出来,为何还非得编个中毒的理由?”高喜认真剖析着此事,“但慎太医跟随皇上多年,这些年皇上无论大病小病,可都是慎太医医治好的。慎太医若是欺骗皇上,刻意隐瞒中毒一事,这不等于在给自己找事吗?”
毕竟,宴修的身子一旦出现个好歹,全权负责的慎和通必定是第一个被拎出来问责的人。
两人似乎都没有欺骗宴修的动机。
但也正因如此,宴修究竟该相信谁的话,这是个令其极为头痛的事情,“送到太医院去的食物,可有什么问题?”
“太医院那边说,食物没有任何问题,另外特意让奴才叮嘱了御膳房,皇上近日必须得清淡饮食。”高喜摇头,面色当中有着与宴修一样的同款疑惑。
既然食物没有问题,那苏木口中所谓的毒,又是从何而来?
宴修不解,“明日太医院熬药时,你去药房,将朕那副药材渣子装来。不过,此事暂时别让慎太医知晓。”
若慎和通真的别有二心,那药材渣子没准儿能看出问题。
虽然宴修对此并不抱希望,因为若是有问题,为何他的症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缓解得这么快?
但当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是他多虑了?
宴修的信心又并非十足。
所有困惑之事,最好的解决办法都是用事实去论证。
高喜自然明白宴修这个决定的目的所在,“奴才记下了。”
“另外,去将方才的那副方子给朕取来,一会儿七王爷来,朕用得上。”准备小憩一番的宴修,眼睛刚闭上,随即又睁开来。
宴深自从成年以后,便与任何人都不亲近了。
这种主动请见的次数,单手也数得过来。
信上说,此事紧急,不易被过多人知晓,因此才特意挑了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辰进宫。
是卫兵的事?
不然七王府还能有什么紧急之事?宴修实在是想不到。
高喜前脚将方子取过来递到宴修手中,后脚宴深就到了。
宴修看了一眼高喜,“你出去守着,任何人问,都说朕睡下了。纵使天大的事,也明日再来。”
“是!”高喜迅速离去。
偌大的寝殿,顿时只剩下宴修与宴深二人。
他们两父子上一次在深夜里独处,还是宴深刚出生的那一日,转眼已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渊儿这么晚了来找朕,究竟是何要紧之事?”宴修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从一个模子当中刻出来的儿子,内心闪过丝丝骄傲。
只是宴深一开口,就让这原本温情的一幕,跌至谷底,“父皇中了慢性毒药,此毒,太医院解不了。”
宴修充满慈爱的眼睛,立马变得警惕起来,“苏木是你的人?”
“苏木是谁?儿臣不知道。”宴深困惑地问道。
卫芫荽在告知他这一事时,并未提及到此人。
人在第一时间所反应出来的神态,是不会骗人的。
宴修暂时信了宴深不认识苏木这一事,“你……你是从何得知朕中毒一事的?”
“实不相瞒,是卫芫荽那边收到的消息。据说下毒之人准备趁父皇毒发之际,进行刺杀。儿臣赶来就是想告知父皇此事,好让父皇提前安排好人手,以防万一。”宴深如实说道。
宴修眸光一愣,“卫芫荽在宫中有人?”
(刺杀:皇上直接忽略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说他中毒一事时,整个寝殿只有他,高喜与苏木在。
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高喜跟着自己多年,且方才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可能有机会将此消息透露出去。
如此一来,显然只有苏木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问题又来了,即使苏木知道他身中慢性毒药又如何?
下毒之人是谁,下毒之人的下一步又是如何,苏木又怎么会知道?
除非苏木与他们是一伙的。
只是既然是一伙的,又怎么可能将已中毒的消息告知他?
这只能说明,寝殿之上,还有别的人,只是那人藏在他们都没有看到角落。
“儿臣猜测,可能是卫丞相之前的手下。”宴深点头。
卫芫荽每次都在他之前知晓宫中的消息,若是宫中无人,怎么可能做到?
宴修的神色,有着无法控制的紧张,“你可确定不是卫兵?”
“儿臣确定,七王府的暗卫一直跟着卫芫荽,她身边从未出现过卫兵的身影。”宴深笃定地说道。
“这是慎太医今日开的药方子,药渣明日朕让高喜送到七王府,你想办法找杜阳秋看看,它们是否有问题。”宴修边说,边将单子递给宴深。
接过单子的宴深,感觉身上的担子瞬间就重了。
这是宴深重视他的表现,否则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他去办?
随即点头,“是!儿臣记下了。”
平静的嗓音里,满是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决心。
已然忘却,杜阳秋哪是他想找其帮忙,其就一定帮忙的人。
宴修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事,不知渊儿愿不愿意帮朕?”
“父皇请讲。”宴深的回答里,没有丝毫犹豫。
宴修探过身子,在宴深的耳边,开始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来。
……
芫荽阁。
卫芫荽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成功,“王爷进宫回来了吗?”
“没有听到马蹄声,应该是没有?”低头绣着香囊的绿箩,头也没有抬地回答道。
这令卫芫荽有些担忧,宴深是不是在宫中出了什么意外。
正准备让绿箩去问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芫荽阁而来。
与绿箩一道翻身下床的卫芫荽,拉开寝卧的门,走到了厅堂中央。
一袭长袍被染满鲜血的空无,慌张而入,“七王妃,不好了,七王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