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紫禁城。
虽然已经及至深夜,但是乾清宫暖阁内依旧灯光通明,王安小心的侍奉在朱由校身边。他知晓,眼下的朱由校恐怕心情不会太好。
"皇爷,您龙体康健,何必因为些许小人的闲言碎语而徒增烦恼。"
王安弯下腰,将天子扔在地上的奏本小心的捡起,并交给了身旁的随侍太监,用眼神示意其赶紧将这些奏本拿出去,免得让天子更加烦闷。
"给朕封锁消息,这些风言风语绝对不允许传到皇后的耳朵里。"
"再把那几名多嘴的御史给朕一并拿了。"
听得王安相劝,朱由校脸上的表情稍缓,不过仍是气汹汹的说道。
"皇上放心,一个字也传不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定然不会脏了皇后的耳朵。"
听闻天子所言,王安连忙冲着朱由校保证。
依着他对天子的了解,这些风言奏事的御史只要不是太过分,在某些国事上明确顶撞朱由校,平日纵然有些许冒犯,天子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一笑而过,不与这些人计较。
但是总有些人的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竟然有几名御史好死不死的将矛头对准了皇后张焉。
话里话外言说张焉入宫两年有余,一直宠冠后宫但却没能给天子诞下一儿半女,此为失德。
"传令马祥麟,令其率五千京营出京,给朕将犯上作乱的孔家族老全都拿了。并留在曲阜,清查曲阜孔家田亩。"
思虑了片刻,朱由校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不再等到李起元掌握切实证据之后再对孔家动手了。
这些人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朱由校的底线。
今天晌午的时候,李起元的奏报便到了紫禁城,摆在了朱由校的案牍之上。
朱由校已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近些时日这些疯狂的御史背后原来真的是孔家在背后充当幕后黑手。
其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朱由校的注意力,从而为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隐匿土地,转移财产。
不过朱由校虽然震怒,但是内心却是异常的平静,这些多嘴的御史倒是给朱由校提了个醒,令他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已经成婚两年,但是后宫诸妃还没有一个人的肚皮有动静...
虽然眼下除了这几名不长眼的御史之外,还没有任何一名朝臣向他提出过关于子嗣这个问题,但是依然引起了朱由校的重视。
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历史上的朱由校并非没有子嗣,只是都因为种种"意外"而未能存活。尤其是朱由校曾与皇后张焉育有一子,只不过因为客氏从中干预,令得此子一生下来便是一个死胎。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让朱由校揪心。
他还记得昔日他率军秘密出宫南巡的时候,一众东林官员曾在钱龙锡的带领下逼宫,意图推举信王朱由检为监国,打出的理由便是天子无嗣。
可以说,有无子嗣这件事情,对于皇帝而言,意义重大。是足以动摇他统治的一件大事。
也正是因为他迟迟没有子嗣诞下,方才滋生出了一批野心家,妄图走捷径。
历史上的朱由校不就是正值壮年,"落水"而死吗,谁也不知晓这背后究竟有没有阴谋。毕竟朱由校没有后代,继任者不会深究他的死因。
"大伴,明日便让太医院的人给朕来瞧瞧。"
大脑飞速旋转了片刻之后,朱由校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朝着身旁的王安说道。
"皇上放心,奴婢省得。"
王安打了个激灵,快速的应承了下来。
要说这件事,还真是个大事,马虎不得。
...
"南直隶最近如何?"
沉默了片刻之后,朱由校突然开口,冲着脸上露出一丝倦意的王安说道。
"啊?"
"自从灵璧侯父子伏诛,南京城中剩余的些许勋臣们皆是老实的不行,根据南京锦衣卫来报,这些人就连秦淮河都去的少了。"
"南直隶的盐商们也纷纷将麾下的盐场主动交了出来,南京守备太监魏忠贤正在督查此事。"
"袁世振已经赶赴两淮上任,梳理盐政。"
短暂的思考过后,王安快速的将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关于南直隶的消息尽数报给了朱由校知晓。
毕竟他也不知晓天子究竟是问的南直隶哪件事。
听到袁世振已经赶赴两淮,走马上任,朱由校不由得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赞许。
他对袁世振可是寄予厚望的。
眼下大明财政枯竭,正是需要如同毕自严,袁世振这等大臣来帮他开源节流。
只有国库充足,他说起话来才有底气,打起仗来才能免去诸多后顾之忧。毕竟前段时间的那场战役,又是令得朝廷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加枯竭。
依着毕自严所说,大明的国库已经空的可以跑老鼠了。
当然朱由校也知晓这只是一句戏言而已,随着毕自严的一系列措施不断的在全国各地陆续展开,大明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财政快速的焕发了新的生机。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发展。
"李养正近日可有奏折呈上。"
关心完了南直隶,朱由校突然又将话题转向了代行漕运总督之职位的李养正身上。
闻听此言,王安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眼下又不是押运漕粮的时节,皇爷怎地突然将目光对准了漕运。
他自然不会单纯的认为朱由校只是闲得无聊关心一下李养正。
仔细思考了一会,确定最近这段时间他没有见过来自淮安府的奏报之后,王安方才肯定的摇了摇头。
"最近这些时日,李大人倒是没有奏本呈上,想来淮安无事。"
在去年清剿灵璧侯府的时候,李养正曾亲自率领漕兵,星夜兼程赶赴南京,最终配合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赵吏一同将灵璧侯府夷为平地,极大的震慑住了南直隶所有的不法商人。
听闻李养正最近这些天没有奏折呈上,朱由校不但没有丝毫释然之色,反而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去年李养正曾上的一道折子,言说漕兵境况困顿,请求朝廷重视。
后来赵吏也曾将他亲眼所见,关于漕兵的一切都报予了朱由校知晓。
只不过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年节,就被朱由校放在了一边。
而后便是赶上辽东战事,因此竟然一直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