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究竟与毛文龙之间有没有联系。"
此话一出,此间厅堂内的气温降至冰点,感受到朱由校话语中不加掩饰的杀意,阿巴亥竟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方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毛文龙?"
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跟脚的阿巴亥顾不得多加思考,低喃了一句毛文龙的名字之后,便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生怕反应慢了,引来朱由校的不满。
那毛文龙不是前不久刚率领袭击了他们女真国内的牛毛寨吗,怎么会与大汗扯上联系?瞧面前这位年轻天子的架势,似乎毛文龙背叛了明廷,投入了女真?
想到这里,阿巴亥的脸色更加惨白,只觉末日将近。
倘若在她被关押的这几个月里,努尔哈赤再一次的发动了战场,并且成功的策反了驻扎在皮岛之上的毛文龙,令得明廷损失惨重的话,那么朱由校定然会将诸多不满回报在她的身上。
阿巴亥越想越是心惊,一张俏脸也是没有半点血色。
以努尔哈赤睚眦必报的性格,定是不甘平白遭受明廷的突袭而无动于衷,他很有可能对明廷发起了报复。
难怪朱由校此前对她不闻不问,今日却是特地移驾豹房,前来探视她。
电光火石之间,阿巴亥已是自行脑补了一场大戏。
倒是沉默不语的朱由校却是从阿巴亥下意识的反应中,判断出阿巴亥应当没有说谎,刚刚应该是其最真实的反应。
微微侧过身,看向立于自己身旁的王安,向其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论起察言观色的功夫,谁也比不过将其视为生存之道的太监们,其中司礼监秉笔更是其中翘楚。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朱由校的几个人之一,王安几乎是迅速便明白了朱由校的用意,轻轻的向其点了点头,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刚才阿巴亥的一举一动也被他瞧在眼中,那等表现不似作假。
虽说确定了阿巴亥没有说谎,但是朱由校并没有因此放弃对于毛文龙的猜疑,毕竟阿巴亥被献至京师的时候,毛文龙才刚刚取得牛毛寨大捷不久,女真人对其也是恨之入骨,不可能主动与其牵连。
很有可能是在辽东军突袭赫图阿拉之后,女真国内感受到了明廷带给他们的压力之后,故而方才找上了毛文龙...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起码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女真大妃",也算没有空跑一趟。
"行,那就这么着吧。"
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之后,朱由校便在王安以及曹化淳有些愕然的眼神中缓缓起身,作势朝着厅堂之外走去。
阿巴亥仿佛也没想到朱由校居然就这般轻飘飘的放过了自己,一时间也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正当朱由校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心中对于哲哲的那抹羡慕却是猛然冲破枷锁,浮现于她的心头之上。
她也想像哲哲那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正成为这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几个女人之一。
到了京师之后她才发现,她之前在辽东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却是有些不值一提,哲哲身上所穿戴的每一件衣衫与服饰都是刷新着她的认知。
她有些不甘心居于哲哲之下。
在辽东的时候,明明她才是女真大妃,是所有女真女人为之艳羡的对象。
为何到了这京师,二人的身份却是完成了一个对调。哲哲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明宫妃,而她则是惶惶不可终日的阶下囚。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那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鬼使神差的,阿巴亥主动伸出了自己冰肌玉肤的玉手,一把拉住了朱由校的臂膀,有些无助的摇了摇头。
"放肆!"
"大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声厉喝便是由司礼监秉笔以及御马监提督的口中而出,惊得阿巴亥下意识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见状,王安与曹化淳连忙一前一后,护在朱由校身旁,有些警惕的盯着阿巴亥。
倒是他们有些大意了,竟是忘了面前这个女人乃是与明廷"势如水火"的女真大妃。还好朱由校没有因此受伤,不然他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倒是朱由校没有二人这般紧张,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之后,便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稍微矮自己少许的阿巴亥。
"你有何事?"
二人距离极近,近的阿巴亥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朱由校从口中吐出的空气,打在她脸上的感觉。
"臣妾想如同哲哲一样...承欢膝下.."
女真大妃阿巴亥猛地跪在朱由校脚下,面色涨红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蝇。
眼前的这一幕若要传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堂堂女真大妃,却是自荐枕席。
闻听此话,最激动的不是朱由校也不是王安以及曹化淳,而是一直默默跪于地上,默不作声的两名宫娥。
她们二人微微侧身,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瞧出了对方脸上的惊喜。
倘若阿巴亥真的被皇爷看中,她们二人也可顺势"一飞冲天"。
司礼监秉笔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微不可查的冲着身旁的曹化淳挑了挑眉,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早在知晓阿巴亥一路上不哭不闹,平平安安到了京师之后,深谙人心的王安便是大概猜出了这位女真大妃的心思。
同生共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真正享受过权柄的人,怎会如此轻易的舍弃掉自己的生命?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会苟且偷生。
更别提,摆在阿巴亥面前的还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正是基于此种原因,王安方才坐视哲哲探望阿巴亥而无动于衷,不然以他在宫中的权势,没有朱由校以及他点头,谁也别想见到阿巴亥。
朱由校听闻阿巴亥的话语之后,脸上也是升起了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沉默了好半晌,方才在阿巴亥有些绝望的眼神中,抽身离去。
见状,阿巴亥无力的瘫倒在地,心中满是绝望,她知道,自己可能要在此地终老了。
只是待到朱由校行至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了身,喉咙微微耸动了几下,冲着跪在地上的阿巴亥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晚乾清宫侍寝。"
那一瞬间,阿巴亥知晓了从地狱到天堂却是何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