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魏忠贤逐渐远去的背影,涂文辅也是面色隐晦不明,于脑中疯狂思索着倘若魏忠贤"失势",自己该如何脱身,又该如何寻觅一座新的靠山。
司礼监王安身为天子心腹大伴,是这天启朝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能拜在他的门下,自然是最好不过,听说他在京中的旧识王体乾便是抱上了王安的大腿,成为了军器局的总管太监。
虽然不能常伴圣驾左右,但也算是简在帝心,比他这等"无名无分"追随在魏忠贤身旁强上不知多少。
亏他当时还认为魏忠贤即将"扶摇直上",故而毫不犹豫的跟着魏忠贤一路来到南京,没想到却是这般光景。
不过还未等到涂文辅想清楚究竟该如何在南京"脱身"的时候,便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眼望去,发现才离去不久的魏忠贤竟然去而复返,原本的满脸愁容消失不见,转而是一脸的欣喜与得意。
"老爷,可是皇爷有了旨意?"
只一打眼,涂文辅便知晓定然是有了"意外"产生,不然素来阴沉的魏忠贤绝不会如此喜形于色,其眉眼间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涌现出来了。
"不错,皇爷有口谕至,令我等不必有那么多顾虑,自行处置即可,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心事一扫而空的魏忠贤闻言便是咧嘴一笑,迫不及待的将朱由校的"口谕"分享给面前的心腹。
果然天子还是"信重"于他,没有因为他办事不利而苛责他,反而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
有朱由校的这句口谕在,他做起事来自是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
听到魏忠贤如此言语,涂文辅的眼眸深处也是涌现了一抹异色,深深的打量了一眼面前其貌不扬的老太监。
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是如此"简在帝心"?看来他暂时是不用另找靠山了。
许是对涂文辅迟迟不语的反应有些不满,魏忠贤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轻轻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咳了一声。
他心中十分清楚,似他们这等去了命根的人最是趋炎附势,若是自己当真失势,第一个"背刺"自己的,很有可能便是面前这个看似忠厚的涂文辅。
听到魏忠贤的冷哼声,涂文辅连忙隐去了脑海中的万千思绪,从脸上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老爷果然是简在帝心,圣眷正浓。"
闻听此等恭维声,魏忠贤有些阴沉的脸上也是再度浮现了一抹笑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不知晓皇上究竟是看重他哪一点,竟是三番两次的"施恩"于他,不过似这等隐秘自是不可能向外人挑明。
"老爷,既然皇爷有了新的口谕,免去了我等诸多顾虑,还不知老爷打算如何行事?"
见到魏忠贤脸色"多云转晴",涂文辅很好的充当起了"狗头军师"的作用,一边主动为魏忠贤斟茶,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们虽是有过大概的猜想,但却没有发现半点可疑的迹象,那些东林官员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听得此话,魏忠贤也是不由得默默隐去了脸上的笑容,双眼微眯,于脑中过滤前几日的怀疑对象。
天子虽是一次次对他"施恩",但绝不代表天子毫无底线,就连曾经执宰天下的阁老们都被天子挨个"收拾"了,遑论似他这等天子家奴。
一念至此,魏忠贤只觉脑中灵光一现,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胸口不断的起伏,一脸狰狞的问向身旁的涂文辅:"爷们记得前两日你提过一嘴,言说前任阁老叶向高从福建来苏州府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涂文辅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这位南京守备太监为何如此"大惊失色",那叶向高虽然曾经权倾一时,但致仕许久,有什么打紧的?
"自当今天子继位以来,朝中关于起复叶向高的声音就是从未断过,一直到东林院长高樊龙去职,这种声音才小上不少。"
"现如今非年非节,那叶向高是何等身份,竟然主动自福建来苏州府拜会高樊龙,这不符合常理。"
魏忠贤越想越是有理,自觉已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一张老脸上满是疯狂,眼中更是有精芒闪现。
听到魏忠贤的这番"分析"后,一旁的涂文辅先是觉得有些牵强,但细想之下,又是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老爷的意思是,从叶向高的身上查起?"
涂文辅微微眯起了眼睛,征求面前这位南京守备太监的意见。
"不,不是叶向高。"
出乎涂文辅的预料,上首的南京守备太监轻轻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脸上满是忌惮与凝重。
他就任这南京守备太监已有一段时间,但心中对于东林官员的忌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他甚至东林党在南直隶这些读书人的心中享有何等地位,更遑论叶向高乃是前任内阁首辅,桃李满天下。
若是擅动叶向高,很有可能会导致一片哗然,届时即便是天子,也难以护他们周全。
"从那个刚刚辞官回乡的钱谦益身上做文章。"
"此人前脚刚离开京师,京中便是谣言四起;而钱谦益回到南直隶不过几日的功夫,那闲居在家数年的叶向高更是亲自到了苏州府。"
"文辅,你说这事巧不巧?"
南京守备太监一边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桌案,一边分析着"来龙去脉",声音中满是阴冷和杀机。
一语作罢,一旁的涂文辅早已是面色大变,不算单薄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眼中满是疯狂。
经过魏忠贤的这样一番分析,他只觉有些思路被瞬间打开,前几日一直困扰他们的几个谜题也是迎刃而解。
难怪这些东林官员能够与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宗室藩王们取得联系,原来竟是有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从中搭线。
"老爷放心,爷们这就吩咐下去。"
既然确定了怀疑的对象,又有了天子的口谕傍身,他们行事自是不必像前些天那般"束手束脚"。
"去吧。"
没有追问涂文辅打算怎么做,魏忠贤只是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看向苏州府的方向,心中一阵翻腾。
钱谦益,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