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内城,什刹海西北角。
满京城的百姓无不知晓,此处坐落着大凤皇室最为尊贵宗亲的府邸——
长公主府。
全府上下占地千亩,前半部分为主人家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分据说糅合了苏派园林咫尺之内,再造乾坤的精华。
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凤京城,可谓是奢华到了极点。
富贵自不必说,令无数人艳羡的话,长公主府乃是先帝下诏赐下。
后当今陛下登基,将其一并划归为长公主封地,世袭罔替,因而尊贵至极。
且长公主历来有“仁厚亲民”的美誉,
每逢天灾人祸之年,时常在城外布施善粥,治病救人,为灾民们焚香祈福。
事事亲力亲为,无数本该饿死冻死病死的灾民们,在长公主的庇佑下得以苟活下来。
以至于在一众奢侈糜烂的皇室宗亲里,堪称大凤最后的遮羞布。
哪怕是大凤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单论在民间劳苦百姓们心中的声望,怕是都要被甩了不止十条街。
久而久之,不知是何人所做,在京城周边流行起了这么一首调调:
“铁打的长公主,流水的天王老子,天灾人祸莫要慌,不如入府喜做奴.....”
这首调调可谓大逆不道,虽说表达了广大受苦百姓们对长公主殿下的救苦救难,捧了人家长公主的香脚脚便罢了,偏偏还要踩当今陛下一脚。
此调调一出,立刻便有御史弹劾长公主等等莫须有的罪名,奏章到了沉迷修仙炼丹的女帝,犹如石沉大海.....
闹得满朝文武猜不透女帝的心思,不知女帝是有意袒护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大姐,还是另有他意。
当然,也有可能单纯修仙得忘我,懒得看奏章罢了.....
总之,经过此事后,长公主低调收敛了许多,事事不与人争,属于基本操作了,连带着长公主府也变得朴实无华了起来。
此时,长公主府后山园林,碧波荡漾的湖心小岛中央凉亭。
石桌石椅,桌面上摆放着围棋棋盘,边上摆放着袅袅清香的茶水,以及酥软可口的点心。
一夜的瓢泼大雨,湖面周遭的空气分外清新。
一裘白衣胜雪,容貌绝美恬静的长公主殿下,正在与人对弈。
她的芊芊玉指拈着一枚黑棋,似乎苦思良久,有些犹豫不决地缓缓放在对方的白子中间。
落子后,长公主又有些后悔的意思,不由螓首轻摇,看向对面的人,神色间半是宠溺,半是苦笑着道:
“小玉,莫要为难皇姐了,你都胜过我大凤首席国手半子了,皇姐哪里是你的对手呢。”
长公主的对面坐着一名约莫双十年华的少女。
初夏季节,少女一身浅色锦绣绫罗纱衣,衣领微窄,天鹅般修长白皙的玉颈若隐若现。
少女独有的秀美发髻上,碧玉簪和玉步摇交相辉映。
莹白精致的瓜子脸上显得尤为活泼俏皮,一双水灵灵的美眸透着小狐狸般的狡黠,琼鼻挺秀,芳唇粉润。
正是大凤第四皇女,四公主殿下紫汐。
此时四公主正撅着粉唇,双手托腮,不满地嘟囔道:
“皇姐,你就不能自己多学学围棋嘛,说好的今儿个陪人家散心,哪儿皇姐你这般的,没几下主动弃子投降了......”
“皇姐这不是技不如人嘛,再说了,这围棋可是需要天赋的,皇姐岂是你这个小机灵鬼的对手.....”八壹中文網
长公主巧笑嫣然,亲昵地刮了四妹妹的琼鼻,四公主紫汐的郁闷之情更甚,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姐,妹妹最近好生无聊呐,感觉蹲在府里都快闲的长草了,难道这天下间,就没有一件事能让妹妹觉得有趣的么,我跟你说说我最近都干了啥哈......”
说着,她便伸出十根葱葱玉指,掰扯了起来。
“上个月我带着小红去一处荒山野岭狩猎,小红说这里头有食铁兽,妹妹那个激动鸭,老早就想养这家伙了,结果我俩翻山越岭找了半天,爹的,食铁兽没存到,小红那个傻子无意间捅了马蜂窝,好死不死地马蜂窝掉到了树底下的公野猪头上.....”
“夭寿哦,我俩活活被发狂的公野猪追了三座山,妹妹的靴子都快野猪咬掉了妈呀,这还没完,小红跟我说不能这么空手而归,那不是丢人了嘛,我觉得有道理,于是我俩打算绕回去端了该死公野猪的老巢,姐姐你想嘛,公的不再,肯定是留母的看家,好吧,我承认当时我跟小红是有赌得成分,可谁能知道,我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绕过去的时候,好家伙,母野猪正在窝里轮流跟七八头公的.....”
长公主听的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自己这个四妹打小野的厉害,成天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长公主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止住了后头的污言秽语,嗔怪道:
“注意口仪,皇姐与你说了多少遍了,莫要私下里去那等人迹罕至的地方,若是出了事,别人不担心,皇姐可是要担心坏了的!”
“嘻嘻,皇姐莫怪,妹妹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若是那帮烦人的侍卫跟着,肯定不放妹妹随意行动啦!”
四公主俏皮地吐了吐小香舌,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长公主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奈何四公主的母妃离世的早,临终前嘱咐她定要多呵护照顾好这个不听话的小妹。
没办法,二妹登基成为国之女帝,成日修仙炼丹,连朝政都不鸟,哪儿管得上这个妹妹。
三妹常年镇守北境,性子冰冷,不通人情,照看这个小妹的责任,自然便是她这个长姐如母的大姐承担了。
长公主刚欲开口说教rap,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娇呼: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长公主巡声侧身望去,只见自己的贴身女官宋静,划着小舟到了湖心岛岸边,踉跄下了船直奔凉亭而来。
神色慌张,显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长公主心头一个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姐,何事鸭,这般慌张!”
见四妹要凑上前来,长公主忙笑盈盈地转移话题:
“紫汐,皇姐有些渴了,想喝你亲手调制的鲜奶茶了,顺便瞧瞧紫汐的手艺是否精进了?”
“嘿嘿,妹妹正想跟皇姐说此事呢,昨日妹妹终于找到了鲜奶茶改进的好法子,姐姐稍等,妹妹这就去为姐姐调制,保证香滑可口德得很.....”
见四妹妹紫汐蹦蹦跳跳的,兴高采烈地去忙活了,长公主看向跑至近前的宋静,压住心头不安的心跳,淡淡道:
“何事,这般慌里慌张.....”
“呼哧呼,殿下.....”
宋静大口喘了几口气,面带惶恐地跪下,颤声道:
“奴婢万死,今儿个早早入了大内,立刻吩咐了咱们的人办事,本想着到冷宫提人到浣衣局,理应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谁知咱们的人匆忙回来报告说,冷宫外有人看守,似乎是司礼监掌印大嚒嚒的人,奴婢起初觉得蹊跷,司礼监掌印大嚒嚒为何在此,亲自去瞧了一遍,亲眼看到萧若兰从冷宫寝殿里退了出来,奴婢隐约听到她称呼里头,里头......”
说到此处,宋静的脑瓜已经因为恐惧磕在了地面上,喉咙里跟卡了壳似的,紧紧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似乎接下来的话,让她冒了生命危险。
“说话!称呼里头什么.....”
长公主俏脸发白,不好的预感越发清晰,身子微微发颤,向来修养脾气极好的她,罕见地发了火。
“她她,她称呼里头的人为.....陛下.....”
话罢,宋静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叩首在长公主脚下。
长公主只觉大脑嗡嗡嗡的,一阵的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殿下殿下哇呜呜呜,快来人啊啊......”
凉亭外,传来了宋静歇斯底里的哭声,整座长公主府立时陷入了新的风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