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止住身形的凌雪大口喘息着,她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笼罩全身,血液尽管还在流动,但她却感到浑身冰冷,心脏尽管仍旧跳动,但她却听不到跳动的声音。
下意识的,因为重伤而陷入疲惫状态的她将四面八方的妖体尽皆收拢归来,同时释放出归一帝钟带来的绝世帝意。
尽管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她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下一瞬必死无疑。
死亡如此临近,就像是上次三千弱水边上一样。
当时站在岸边的时候,身后就是不浮鸿毛的弱水,如同一面镜子,明明白白的倒映着世间的一切阴谋狡诈,悲欢生死。
如今她就站在沧海之上,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她的玉足脚踝。
沧海之下,唯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同时还有各种各样永远道不完状貌的狰狞妖兽。
哪有那么多次大难不死的天大造化,人一生能够碰上一次已是万幸。
这一次若是身死,只怕是真的身亡了。
然而凌雪还是想不到已经精疲力尽的折剑究竟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杀死自己。
下一瞬,她的眸子骤然一凝。
不知何时,萦绕在折剑身上的两仪微尘剑阵已然消失不见。
这等荒古圣物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自行灭却。
必然从折剑的身上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她的眸子紧紧缩起,在脚下漆黑无垠的海面上,她找到了那个本应存在于折剑身边的两仪微尘。
此刻整个剑阵已经彻底撑开。
玄妙的阵法在漆黑的海水中绕着特定的轨迹缓慢运行,除了潮水涌动的声音,她无法从其中听到任何的声响。
在很多时候,无声无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伺机等待猎物的毒蛇。
凌雪感觉到毒蛇鲜红的信子已经舔到了自己的脖子。
轰然一声巨响。
大浪掀天而起,端的是声势惊人无比。
无与伦比的冲击瞬间排空了千余丈的海水,漫天的水珠倾盆洒下,其中还混杂着无数鲜血,从纷飞落下的巨大残肢断臂可以看出,这些鲜血并非全是来自凌雪,也有来自那些是潜藏在海底的海兽。
里面的一切已经被神玄境剑意形成的水幕所遮挡,莫说是那些个看客,便是灵灭真皇也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形。
不过灵灭可以肯定,这一次,凌雪必死无疑。
并非是因为他对折剑最后使出的这个杀手锏有着多大的信心。
这只是他们的虚晃一枪罢了,营造出欺瞒世人的假象。
真正的杀机所在,超乎世人的想象。
那是真正的神玄境大帝倾力一击。
※※※
灵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去看凌雪,而是望向纪无双。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横亘在纪无双的面前。
纪无双一动,他便会应声而动。
相比于折剑真皇,他这一次前来沧海所需要做的事情委实要简单得太多。
※※※
纪无双目光平静的回望着灵灭真皇,凌雪已经负了重伤,此时又正遭遇着两仪微尘的绝命一击,若是依照他平日里对凌雪的一往情深,此刻怕是依然坐不住,然而从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上却看不出他的分毫悲喜,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出手的迹象。
李元仙的嘴角浮起几分讥讽的笑意,江湖上都在说纪无双对妖皇凌雪好到堪称掏心掏肺的程度,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朝至中州夕灭玄庭,这个男人当时还言辞凿凿的向神州宣告凌雪就是他的女人,然而此时又如何?
※※※
无垠的虚空之中。
一道光是气息便已经足以令真皇大能感到忌惮无比的身影已经抬起了手。
那是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掌。
如同璞玉一般完美。
上面正缠绕着许多神通帝皇终其一生也无法窥探全貌的可怖力量。
他的目光锐利无比,似是穿越了无限的时空,刺透了无尽的剑意水幕,直接看到倾尽全力终于勉强挡住了两仪微尘剑阵的凌雪。
折剑此番已经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完全不负他身为这一世剑修扛鼎之人的身份。
他甚至考虑到了凌雪可能拥有堪比化道的可怕恢复能力,特地在两仪微尘之中融入了破道的力量。
这份滴水不漏的绝杀算计,若是换了其他一位真皇,怕是都在劫难逃。
然而这个女子却依旧凭借自身数不胜数的造化,逃过了命归黄泉的厄运。
此时的凌雪浑身带血,背后的神魔图若隐若现闪耀着玫红色的光芒。
她的那一身绝代婀娜的身材加上这副令人我见犹怜的姿态,当真是说不出的柔弱娇媚。
然而这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到这一幕却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他的目光在凌雪背后的神魔图微微停留了一瞬,便移了开来。
“不论你身上背负着怎样惊世的使命,不论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造化,这一次都必将死亡。”
他伸出对着那道凄美的身影遥遥一指。
※※※
凌雪尽管已经挡住了折剑的杀手锏,然而正当她想要放松一口气的时候,却骇然的发现,内心的那份危机感竟然全然没有丝毫消却,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到了后来,她甚至已经彻底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也感受不到心脏的跃动。
她觉得自己好似已经死了。
对于死亡的无穷恐惧就像是脚底下这一片漆黑无比的沧海,无穷无尽,马上就要将她吞噬淹没。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她修炼至今,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滋味。
哪怕是当初陨落三千弱水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这是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就像是不管后人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历史一样让人觉得绝望。
更加令人觉得绝望或者诡异的,是她根本无法捕捉到这一份危机究竟来自于何处。
她攥紧了拳头。
指尖扣紧了掌心,甚至抓入了血肉,鲜血顺着指间的缝隙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