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街里某个不起眼的小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倒地声，隔壁的人骂了一句，倒也没出来查看。
这种事在地下街里屡见不鲜，如果人人都管，那这地下街也就不是地下街了。
“疼疼疼……”
科菲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然后四仰八叉地趴到了厨房边缘，倒地时的震动让台面上的碗碟也岌岌可危地晃动了几下。
终于反应过来的我活动着拳头，慢慢走到他跟前然后蹲下扯起他的领子，恶狠狠道：“那么念在你这恶劣的行径上，就给你30秒的时间来解释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他捂着脸瑟缩了一下，语气照旧，“不不，30秒什么的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啊！等等，小家伙……你以前可不会这样的……喂！”
“1~”
“那个曾经软萌无比的小姑娘是被你吃了吗！”
与他同时出声后，我一拳挥了下去，强行克服了刚才那破蜡烛的副作用，这一拳我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嗷！！”
他吃痛躺了回去，颤抖着举手投降，“不是，那29秒呢！”
“你说过的啊~男人只要记住1就能活下去了。别看我这样，你教过的东西还算是有好好记的~”
“……等…啊啊啊啊啊！”你也不是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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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菲鼻青脸肿的‘乖巧’跪坐在地上，尽管他那副高大身材跪坐在地上滑稽感显得更多一些。我坐到了他刚才坐的椅子上，把那根燃了将近一半的白蜡烛放在手里把玩着，凑近闻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
于是我用蜡烛敲了敲桌面，垂眼看他抖了一下身子，“那么，先来解释一下蜡烛的问题吧。”
“咳，那就是普通的迷香蜡烛，没害处的。”
“那咱俩怎么没事，你老实交代。”
“我是有免疫的，你嘛~大概就是所谓的buff加成吧。”
我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熟的梅琳达，把蜡烛丢到一边，“那再来解释一下你现在这种情况吧。再敢瞒我一句，我就亲自送你重新回到真正的地下。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你放心，我有经验。”
他挠头勉强忍痛笑了一下，从跪坐姿势改成了盘腿坐，一只手撑着腿，坐的十分豪迈。
“咳，具体的操作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能肯定的是，我是在你之前来到的这个世界……”我盯着他没说话，他看我一眼继续讲道：“嘛~我死的那时候一直担心，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以后可怎么活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你在那边出事了之后就顺利的回到了我的身边。”
“回到你身边？你还真敢说啊……”
我又拿起那烧了半截的蜡烛狠狠丢到了他身边，科菲无奈的侧开身子躲开了我的怨气攻击，叹息着继续解释道：“你讨厌我，我能理解。”
“事实上我能感觉得到，在感觉到你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专门放下手里的事去找过你，但那时的你已经选择了去当训练兵，所以三年，三年时间我跟你错开了。”
我沉默着，但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让耳膜都为之轰鸣不已。
“然后你果然又不出意外地跑去了调查兵团……啧，但我那个时候已经是转入地下的身份，你也懂吧，藏在地下街我就无法跟你挑明。害，本来……本想着……你要是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你我要不要相认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他耸耸肩，暂停了自己的解释，我深吸一口气垂下了头，喉咙有些干涩，我茫然的抬手动了动，指着他，“我以为你早就死了，你本来就死了啊……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就是个骗子。”
听完，科菲只是抬头静静看着我，那双陌生又熟悉地琥珀眼珠里仿佛有无数同色的流光相交缠，他看了我很久，才终于再次开口：
“你说的对，但详细原因我到现在也搞不清。不过，就现实情况来看，你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了自己的父母和朋友，这与我而言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看我再次表情不佳，他也只是无奈一笑。
“唉……我要是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肯定还要揍我。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不会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不过，先放下这个不谈，你跟我当初来这一样肯定是有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buff加成吧……”
我没有否认，但这不影响我想继续揍他的心情。
继而他挠挠头，苦哈哈的笑，终于语气认真了一些，“但你不该动改变进程的心思。”
“你这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沉睡着的梅琳达，见她一如刚才没有改变睡着的姿势，科菲摆摆手说道：“你放心吧，我的蜡烛功效足够梅琳达睡一会的了。”然后他抬起头打量着我，一字一句说出了一个我不愿面对的事实，“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做过预知梦了？”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沉了下去，“你怎么会知道……”
科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灰白眉毛都快挤到了一起，“前几年你没有改变什么，所以为保证你自己的安全，预知梦境才会出现。嘛~不过你应该多多少少也有所察觉了，那些梦的出现其实是为了让你了解事实然后规避风险用的。并不是让你为此改变这个世界进程的。恐怕是后来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所以预知梦境就被取消了。”
“……这……难不成还要我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既定结局走吗？！”
“没错，作为见证者，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看着他们走向自己的已经被安排好的结局。”科菲毫不留情的肯定了我的说法。
“我是人，原本……我会这样想，可他们在我眼前也已经是鲜活的生命，你让我……你让我……”我大脑轰鸣着，拼命叫嚣着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科菲看了一眼梅琳达，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梅琳达身边，把我刚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的披风又拢紧了些，接着他又转身把壁炉的火加旺了一些，“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就算你不想承认，单凭个人你又能做到什么呢？艾丽娅……”他喊出我的名字时，带着无数怅惘散去。
“你跟我都明白战争所带来的苦痛究竟有多深……但是，你我或许无法与之相对抗……”
“艾丽娅，你选择的路跟我是相反的。”他转过身看着我，“不过~你现在的所想也是我曾经想做的事。只是，绝对不能冒进。你瞧我就已经吃过亏了……”完他环视着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难得道出了心声：“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的下场。”
甚至比我更惨。
他不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向如此。
他宁可彻夜喝酒，也不会把不开心、沉重的事情说给我听，总是一个人背地里独自消化，然后第二天又一脸轻松的跟我开着玩笑。
我有些气不过，又不知道要怎么回怼他，憋闷的气在胸腔里回转几番最后化为冷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冒险写出那本书，如果被抓到你难道不知道后果吗……”那张纸片现在就在手边，我摩挲着纸面，然后拿起来走到他身边。
科菲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等我把那张纸扔进了壁炉里后复又开口：“是啊，为什么呢？”
“不过你的buff加成估计激发了你的潜意识，原因想来也是最近一段时间你有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吧？然后梅琳达给你看的书上才会出现那两句话。不过我原本是不抱希望的……”
“……”
那张纸飞快地燃成灰烬跟木炭融合成了一体，然后一部分变成了灰。火光照着我的脸明灭不定，“如你所言，如果我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你现在的下场也许就会是我未来的下场？”
科菲先是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这种虚无的进展定律我还不能完全下定论。但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你如果行事鲁莽做得太过明显，那么你就要去承担改变这件事所带来的副作用。而这个副作用究竟怎样显现却不是固定的。”
“你所说的副作用究竟是什么？”
“不好讲，要看事情改变的大小如何。”
“那照你这话来，为了保命，我其实一点都不能调整咯？”
“……也不完全是。我刚才说过，是不能鲁莽和太过明显。我相信你肯定有试过剧透了吧……”
我立刻想起那封空白遗书，然后抿嘴一副被他说中的表情，科菲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你那么做就是犯了我说的大忌。”
“但是失败了啊。他们根本看不到我想表达的东西。”
科菲眯了眯眼，“艾丽娅，不是他们看不见，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
我看着他，“这话怎么讲……”
“如果单纯把未来会发生的事透露给他们，你要么会被噤声要么就是你说的看不到。你要做的是引导，而不是作为真知将所有事情全部透露。嘛~就像今天你因为那两句话找到了我一样。”
“即便我因此等了你整整五年。”
五年，他等了我五年，他抚养我到快12岁去世，那这八年时光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苍老模样。我看着他灰白的头发，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是压下心里的酸涩感，跳转了话题，“那你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科菲……我没记错的话，所以这家伙都做到了这一步了吗……
我盯着他然后跟他异口同声说道：“因为科菲的英文读音很像咖啡。”
果然……我最讨厌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