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觉得在这种寒冷冬日的摧残下一个生日加圣诞的双重庆祝日就应该是在壁炉烘烤的暖烘烘的家里，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就好。
他那么嫌麻烦的人，这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本应该跟我保持统一战线赞同这想法的才对。
可自从家里多了个小不点，这一切就变了。
·12月24日，清晨
我裹得像个粽子斜挎着小包跟在利威尔的身后，看他虽然头戴着我前年送的毛线绒帽，可露出的半截耳朵还是冻得通红。
爬到半截，进度实在有些缓慢，利威尔停在原地呵出了一口白气，然后扭头看到后面已经半死不活想直接转身一个出溜顺着坡度滑下山的我，清凌凌的眼里多了些无奈。
“再坚持一会，就快到了。”
他说着又往回走两步把我拽起来，从厚重衣领和围巾的双重遮掩下我把嘴巴露出来对他惨兮兮一笑，“我说要不，咱们就去城里买棵假的应付一下得了。”说完就觉得嘴巴已经要被冷空气给糊住，我又把脖子上的围巾给系紧了一些。
这两年感觉尤为的惧冷。
为防止我憋死，他抬手又给我松了松来保证我正常呼吸，用灰白线条的毛手套蹭了蹭我的脸，然后轻轻一把捏住，“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豪言壮志地说要给我弄一个像模像样的什么圣诞节式生日，怎么？现在打退堂鼓的反倒是你了？”
“早上动力十足的样子去哪了啊。”
“那……那我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提议用真树来装饰啊，这玩意……”我停顿了一下，望向前方遥遥露出一角的树木尖角，“这玩意也就能用一次，你真该好好教教他浪费可耻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牵过我的手慢慢往前继续走了起来，“你又不是没看到他那个时候的眼神，想要说出拒绝的话才比较困难吧。”
“哼，虽然我对这种所谓的仪式感没什么感觉，不过偶尔一次的回应来换他老老实实听话也不赖。更何况，这回又不用咱们花钱……”
一想起那个小滑头，我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也不用这么早就来啊，搞得咱们不像是正经砍树的，反倒像是偷树的。”
“那有什么不好，要是真被发现了，到时候你这一身装扮直接可以抱着树顺着山边的雪滑下去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又把我往前拽了拽。
“哈哈……你这笑话说得一点也不好笑。”我假笑着蹭到他手边，直接挽住他的胳膊，装作凶狠的样子，“那到时候我就这么拽着你一起滑下去。”
利威尔歪头斜我一眼，眼神清亮，嘴角微微勾了勾，“可以试试。”
手下十指相握的力道却又强了些。
起了个大早专门等在目的地的肯尼对我俩这种手牵手又快脸贴脸的爬山模式表示了明晃晃的唾弃，他抱臂假意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然后指了指早就打好招呼预留下来的松树，尺寸没有过于偏大，摆进家门正合适。
我满意的围着那棵树转了两圈，向口嫌体正直的舅舅表达了谢意。
“哼，我准备这些又不是为了你俩，而且……这小子都这个岁数了还忙活生日这种东西。利威尔啊，我看你这小子真是越活越倒退。”
“呵，我也不指望一个到现在还单身的老家伙能懂。”利威尔闻言冷笑，毫不客气回呛了回去，然后抬手利落接过肯尼丢过来的电锯和护目镜，在吵闹的锯声中他提高了些嗓门，“不过看在你肯帮忙的份上，明天会记得给你准备一瓶你中意的威士忌的。”
“哼，这还差不多~”
肯尼悠闲抄着手退到我身边站的随意，看他咖色毛呢大衣上沾了些雪粒和木屑，估计也是围着这一圈找了一会才选出来满意的，我也终于舍得抽出手给他拍了拍，“您是在这等了多久啊？”他看似不在意却还是顺着我稍微矮下了些身子方便我动作，“没等多久，你也知道人到了年纪觉就少~有那功夫出来散散心也不赖。”
“啊，我都差点忘了，稍等一下哦~”
我把包包拎到面前打开，保温壶里专门煮好了些姜茶，利落扭开盖子给他倒了一杯，“正好喝点暖暖身子~”
“真贴心啊，谢啦~”他揉了揉我的头，接过腾腾冒热气的姜茶喝了一口，然后粗着嗓子开始挑剔利威尔切树干的姿势不对，一会又说这力道用的不够。
专心工作的利威尔分神抬头瞪他一眼，接着只听一声清脆咔嚓声，松树应声而倒，枝丫上的雪在空中飘飘扬扬复又落了下去。他掀开护目镜，嫌弃道：“真是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只能说明你老婆泡茶手艺不错~”
“嘁……”
·12月24日，下午
树可以摆进院里，但想进家门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是真树，那连带着的泥土灰尘也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而被临时托付在纳拿巴处的小家伙却是被韩吉给亲自送了回来，经过将近一天两人明显相处的十分融洽，在见到冷脸利威尔的时候，韩吉还有心思跟手下小家伙调侃道：“幸亏你跟你爸长得像，让我知道了这家伙的缩小版有多可爱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纯粹找踢。”
在小家伙跌跌撞撞跑进我怀里的时候，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利威尔毫不客气抬腿佯装打算踹韩吉一脚，然后就被她嘻嘻哈哈的躲过去了。
“啧，我明明专门让纳拿巴她们看着的，怎么结果他还是到了你手里。”利威尔开始怀疑自己白天的安排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韩吉笑着又从鼓鼓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只小熊玩偶递给利威尔，反过来安慰他说：“这种细节问题就不要纠结啦，我的确是从纳拿巴那里来的~怎么说呢，大概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吧。”
她眨眨眼，领口处自由之翼的金属挂饰闪闪发光，“谁叫这孩子性格像妈妈，天生跟我合得来，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年纪轻轻眼就瞎了。”
“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帮忙，她不准我插手。”
利威尔把玩偶拎在手里，低声说了句嘱咐后就只留给了韩吉一个后脑勺。
“是是是~知道你心疼她了~还真是会使唤人~”
“想被踢就直说。”
·12月24日，夜晚
最后树当然是被放在了院子里，不能进室内倒也不影响小家伙愉悦的心情，他迅速跑回房又蹦蹦跳跳地捧着一盒早就准备好的装饰物让利威尔抱着他往树上挂，最后见他尤为珍惜地拎出两大一小手牵手的小人挂到了最顶端的星星的下方。
目光扫到那三个小人的时候，利威尔神情柔和的不像话，虽然只在面上停留了一会，接着他便放下不太老实在怀里动来动去的小家伙，然后和树上小人的姿势一般手牵手听他在耳边开始絮絮叨叨。
厨房的小窗为了散热气，稍微打开了一些，而围着围裙正在忙的身影映在窗上，这两年才重新蓄长的金发正松散的挽在脑后，忙碌一天眼见一缕已经不听话地溜到了胸前，袖子挽起露出的白皙手腕正一下又一下地搅着锅里咕嘟作响的浓汤。
感受到了来自窗外一大一小的注视，我偏头准确无误的对着他们两人扬起了一个笑脸。
这时小家伙突然欢呼一声，挣脱了利威尔，一溜小跑地直接窜进房内，然后紧紧抱住我的腿不撒手，先是嚷嚷着问我外面的装饰好不好看，接着就又快速把话题转移到什么时候开饭，他的小肚子一直在叫唤。
「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期许中，迎来了未来。」
利威尔微微垂眸，蓦地想起了前两天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不过，那已不再是未来，而是现在。
“你别老缠着你妈，碍事。”
没几步的距离，他稳步进屋合上了房门，然后径直上前拎起小家伙的领子扯开了他结结实实干扰到我做饭的身子，小家伙在空中象征性扑腾了几下就恢复了老实，那双和利威尔如出一辙的灰蓝眼瞳弯了弯，带着天生稚气的柔软。
果然，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是幼崽时期最可爱。
不过到底年纪尚小，白天又精神十足的在韩吉手里玩了一天（？），才吃完饭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利威尔见状只得一把捞起他进了浴室，亲自动手把他洗干净，时不时我还能听到他在浴室里面低沉警告的声音。
“醒醒，别一会直接一头栽到水里。”
“抬手，再坚持一会傻小子。”
接着我听他突然降低了些音量，“怎么这种时候就跟你妈一样……”
啧，本来就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随我有什么问题！
小家伙连睡前故事都没心思听，可想而知白天是玩的有多疯。我和利威尔弯腰各在他脸颊旁印下一吻道了晚安，他才心满意足抱紧怀里的小熊玩偶挂着笑迷迷糊糊回了声晚安就跌入了梦中。
总算落了个清静，我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腰，下楼回到客厅里，脑子还在想着为了明天准备的菜式，有些肉要提前腌好才行，还有面团的准备。跟在身后一起下来的利威尔突然拉住我，将温热手掌覆在我腰际处，“腰又难受了？”
我拍拍他的手，“没事，老毛病了。”
他嗯了一声，伸手过来，力道不轻不重帮我按了按，“年年都差不多的流程，你适当偷个懒也没什么。”
那怎么可能？！
我皱眉止住他的动作，“那怎么行，这可是我每年都固定要做的，你不准拦我。”他斜睨我一眼露出无奈，见我不肯松口，他只得叹口气后退一步，“那我申请帮个忙总行吧？不然你一个人又打算忙到几点……”
这倒可以。
流程其实早就做得熟练，虽然今年我打算更新一些新菜，但按照菜谱来做也不会太难，剩下的还可以明天拜托其他人帮忙。于是我趁他调整壁炉温度的时候把面团揉好，然后端盆过去搁到壁炉边上等待发酵，毕竟除了生日蛋糕我还打算做些其他的小点心。
小家伙很爱甜食。
他半蹲在一旁调整着壁炉里的炭火，不至于太过炙烤影响面团发酵。
我起身拍拍手，“这样就差不多了~”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在指针缓缓指向12的那一刻，我终于卸下力气扑进他温暖的怀里。
·12月25日，凌晨
“生日快乐，利威尔。”
“恩。”他低声应着稳稳接住我，我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嘿嘿一笑，“你看，今年我又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啊，这几年也没人抢得过你。”除非让他们准时准点趴墙头，那倒还有点可能，不过……他最想听到的也是怀里人说出的祝福，柔光下他的眼神专注且纯粹，是不加任何掩饰的直接。
我又轻笑着低声说，“这可是我的特权。”
这世上最飘忽不定的就是感情，可偏偏最坚定不移的也是感情。
所以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他把人抱在怀里，默默想着。
这份滚烫的诚挚心意从多少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或许无从追忆，但从她说想要细水长流的感情时，他们就已经做到了。
原来做你眼中人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他不善言辞，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也都显得有些多余，不过有一句还是要说的，在结束掉这个亲吻后，他单手拆掉了我原本就绑的松散的头发，金丝微卷淌在脑后，他嗅到了淡淡香气。
然后他注视着我，薄唇翕动，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啊，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