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我在上面。”
头顶那道声音又响起,许是以为季瑾司没有发现他,于是再次出声提醒。
季瑾司停顿片刻,显然听到了简川的声音,但依旧抱着白筱贝往林中走去,没有接话。
出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树上的楚骅,当时就不想搭理他,现在更不想。
直到下方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的林间,躺在树枝上的简川才睁开银瞳,眼底一片漠然,和他刚才说那两句话时带笑的声音全然不符。
苍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个金色小玩意,靠在枝干上的头微微倾斜,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紧盯缝隙中一颗闪着微光的星星。
他几乎整张脸都处于阴冷的黑暗中,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有手部暴露在月光下。
手指再次滑下,那金色的小玩意向上翻起。
没了遮挡,它的身份昭然若揭,是那只白筱贝追一路还追丢了的小金蝎。
简川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眼前这只还没有他手指头长的小东西上。
倒是没想到,银眼球还给他带回来这么一个身带剧毒的小猎物。
可惜,再厉害的毒也无法和尸毒抗衡。
金蝎身下的掌心慢慢发生变化,在没有外物影响下,自己裂开一条灰色的口子,创口越裂越大,划开了简川整个手心。
青灰色的肉向外翻起,一根黑色的血管从中探出,管壁收缩着向小金蝎蠕动。
金蝎奋力挣扎着,尾部高高翘起,不断用螯针狠刺黑色血管,扎进去释放毒液。
血管尖端接触到金蝎的身体的那一刻,它停止了挣扎。
不消片刻,血管收回掌心的皮肉中,创口缓缓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不起眼的灰色线条。
小金蝎背部中央用来感光的一对中眼变成了灰色,体内除了自身的毒液,还多出了尸毒,毒性更上一层楼,同时也彻底成为了一只没有生命的尸蝎。
挣扎不断的金蝎终于变得顺从听话,简川满意地闭上了眼。
......
时间悄然流逝,寂静的深夜一晃而过。
白筱贝感受到身边微小的动静,缓慢睁开眼,看着视野中影影绰绰的树枝和芭蕉叶发呆。
昨晚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她赶忙抬起胳膊,观察自己的情况。
幸好,没有变回去,还是大妖的样子。
“正准备叫你,你刚好醒了。”
白筱贝循声看去,只见季瑾司站在毛毯边缘,衣服和头发都干净整洁,一丝不苟,一看昨晚就没有睡觉。
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凉,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想法。
“你昨晚没睡?”
“我守夜,后半夜眯了一阵,刚醒。”季瑾司扯了个谎,他根本连眯都没眯,毕竟这片林里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在。
他转移话题,对白筱贝发出邀请:“我的生物钟还算准,这个点估计太阳马上升起,要一起去看海上的日出吗?”
这是季瑾司叫醒白筱贝的真正目的。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完全可以带白筱贝踏着海回到大陆上,但......
好不容易来一次,离开之前,他还是想履行自己的诺言,带白筱贝真正看一次海。
“好啊!”白筱贝兴奋应答道,当即掀开毛毯,迫切地起身,随季瑾司并肩前往海边。
树下的花豹翻了个身,不小心压到眼镜王蛇身上,只听“嘶”一声,一豹一蛇就扭打在一起。
好再它们都没有放出真正的实力,花豹没有用牙齿,眼镜王蛇也没有用上自己的毒牙。
天刚蒙蒙亮,天空和海面都蒙着一片暗沉的灰,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道不起眼的橘红色线条。
他们来的刚刚好,太阳正要升起,可以观看一场完整的海上日出。
“欧——”
几只勤劳的海鸥已经起床出海捕鱼,高亢嘹亮的叫声在海面上回荡。
两人寻了一处光滑的岩石坐着,享受这段恬静惬意的自由时光。
清晨微凉的海风扑面而来,卷起白筱贝的头发,她随手拨开睫毛上的发丝,说道:“你说等我回去见到他们,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样子,我可能,变不回去了。”
“副作用无可避免,正常说就行。”季瑾司回道,“不过.....”
白筱贝的心刚放下,又被他紧接着出口的两个字生生提起。
她是故意提出自己变大这件事,昨晚这个话题没有谈完,她就不小心睡了过去,还不知道季瑾司对此的看法。
如果他不相信这是副作用的结果可怎么办?
听到他前一句回答时,白筱贝还有些庆幸,不过这个“不过”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紧张之时,只听季瑾司又开了口,矜冷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担忧。
“你的身体目前没什么问题,如果感觉不舒服或是有继续成长的趋势,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突然成长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止的成长。”
季瑾司的声音消失许久,白筱贝才回过神来,轻轻应道:“嗯.....”
说话间,耀眼的太阳在朝霞的迎接中探出了头,黎明的曙光布满天空,数道金光穿透云霄,给海面染上一层胭脂红。
伴随着鸟鸣声,两只飞翔的海鸥滑过海面,从金色的太阳前横穿而过,留下两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经看过几十年,白筱贝还是看不腻。
尤其是眼下这次海上日出,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以往暖在身上,这次暖在心里。
季瑾司垂下的眼眸悄悄往旁边看去,发现白筱贝已经完全沉浸在日出中,盯着太阳出神。
他说过,如果她愿意说,他想听。
无关真相,只要是白筱贝说的,他都会相信,即便心中有疑惑,也不妨碍他相信。
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说出来,那才是他真正想听的。
除此以外被迫说出来的真相,他不想听。
专注于眼前美景的白筱贝还不知道,自己昨天夜里引发了怎样的奇观,更不知道季瑾司对她的借口已经产生怀疑。
两人心中都有数,只是一个愿意说假话,另一个也愿意听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