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连忙将解药给盛晏时喂下。
看着盛晏时脸上的殷红退却，她才松了口气。
她皱眉盯着盛晏时。
这孩子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就差将把柄亲手送到盛晏时手上了。
他不知道利用这个把柄吗？
动不动就搞自杀这一套。
景姝真心觉得，盛晏时这傻孩子缺心眼。
盛晏时侧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的喘着气。
他眼底溢出了一丝泪光，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又无助。
他手上还有一点被利器划开，溢出的血迹。
他闭了闭眼，他有更好的办法，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景姝这一份情谊。
但小公子他有他的骄傲和底线，他做不到对敌人虚与委蛇。
他对不起他死去的爹娘，他可能没办法帮他们报仇了。
盛晏时眼中遍布死气，找不到一点活下去的欲望。
景姝眉头紧锁，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盛晏时从小接受的教育造就了如今这个他，景姝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盛晏时，现在，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敢寻死？”
景姝拉着他，“跟我走。”
她握着盛晏时的手腕，带着他出了地牢。
景姝冲着侍卫说着，“备马，我们出门一趟。”
景姝带上了银票，带着盛晏时坐上马车。
马车碾过地面，扬起一地尘埃。
她没说话，盛晏时更加不会主动和她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和沉默中。
马车越来越靠近城门口。
一路上，房屋越来越破败，路上坐着越来越多的流民。
他们麻木而空洞的看着景姝和盛晏时，有的还会上来要点东西，更多的人像是苟延残喘一般，注视着他们。
“盛晏时，你睁眼看看。”
景姝拉开车帘，让外边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盛晏时面前。
盛晏时看清了那群骨瘦如柴的流民。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脏的发亮的破布，所有露在外的皮肤都能清晰的看见骨头。
他们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的希望。
路边散发着恶臭，有人抱着尸体，小声的呜咽。
盛晏时眼神有了变化，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从前的生活太美好了，从未见过这样黑暗且残忍的一面。
他直勾勾的盯着，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越是靠近城门，流民越多。
城门外更是重灾区。
景姝，“盛晏时，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你想想其他地方的百姓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看看他们，再看看皇城里的酒池肉林，讽刺吗？”
现在的景象还是景姝来了之后控制过后的，她暂时找不到办法安抚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
她只能恩威并施，每日在门口开粮赈灾，不然，这群饿疯了的流民早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些日日上报的奏折，更是让景姝焦头烂额。
盛晏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他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他只看见了光亮的那一面，他忘了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性。
景姝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她声音也变得慢悠悠的，“我爹曾经说过，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盛晏时，称得上一句盛公子。
哪怕是盛家那样的环境，也没能污染他分毫。
到了这一步，景姝也没想着藏着掖着，她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扔给了盛晏时。
“看看吧，你从未触及过的领域，看看那些人过着怎么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盛晏时指尖用力到泛白，微不可查的颤抖了好几下，才接过景姝手中的东西。
他翻开泛黄的纸张，所有的罪行无处遁形。
夏历十三年，西洲巡抚贪污百万黄金，上交十之六七寻求盛源庇护，盛源允。
夏历十三年，盛源强占西郊十亩良田，良田主人林逸上门理论，被打身亡，林逸妻儿十余口欲讨回公道，入城当日被杀身亡。
夏历十三年，盛源隐瞒边境险情，置边境数万将士于不顾，边境将士死亡五万八千余人。
夏历十五年，盛源伙同左相，礼部尚书等人，科举舞弊，偷换考卷……
夏历十五年……
夏历十七年……
……
一桩桩，一件件，数以万计的人命化成了纸上的数字。
盛晏时不想相信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记忆中和蔼可亲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景姝拿出的证据确凿，很多事和他的记忆一一对上。
郊外的良田和庄园，他们每年都会前去度假。
他不知道，那里居然沾染了一家十多口的鲜血。
盛晏时握着纸张的手开始颤抖，他长睫不断扑闪，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景姝，“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证据早就随着证人的消失淹没在了历史中。”
“先帝一心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朝廷被你爹为首的贪官污吏把控，我们没办法想象，那一层遮羞布下，掩埋了多少的黑暗。”
景姝转头看了盛晏时一眼，“先皇和盛家做下的孽，总要有人偿还。”
盛晏时手背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窗外的一切，他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
最后缓缓说了个好字。
目的达成，景姝让人回府。
然后，顺理成章的将所有的政务全都丢给了盛晏时，美其名曰，都是这是为了让盛晏时有机会赎罪。
盛晏时一言不发的接了过来，整夜整夜的处理奏折。
越是了解，越是触目惊心。
随着冰山一角露出水面，整个世界的黑暗面全都浮现在了盛晏时眼前。
景姝原本还挺高兴的。
但是吧，看着盛晏时这幅不要命的架势，她还是有点心疼的。
景姝看不下去了，强制拉着盛晏时休息了一天。
景姝准备了东西，想要出门踏青，她开解着盛晏时，“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要是身体搞垮了，你爹欠下那么多债谁来还？”
景姝，“你整天闷在家里，要闷坏了，多出门走走，有助于身心健康。”
景姝这个人，一放松就容易暴露本性，还忍不住的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