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吵醒,林冬睁开眼摸出手机看过时间,尽可能轻地翻了个身。凌晨一点半,这个时候在卫生间里洗洗涮涮,若非是洗内裤就是自行解决问题,他不希望唐喆学听到床吱嘎知道他醒了而感到尴尬。
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唐喆学擦干手,拿过放在盥洗台上的烟盒,低头叼出一根弹开火机点燃,背靠冰冷的瓷砖静待剧烈的心跳平复。烟雾袅袅而上,熏得他闭上眼,无奈而缓慢地叹出口重气。
——都怪罗家楠,打开新世界大门了给我!
虽然他真心不想承认,但无法抑制的冲动分明来自于从林冬的背影联想到隔壁破床“吱嘎”。而且刚最要劲儿的那一刻,他是眼前闪着自家组长贴着耳朵吹气的画面而登顶。
没事没事没事,我就是存太多了。某人自我安慰。谁还没点x幻想啊,是吧,以前没交过女朋友的时候,还不都靠脑子里储存的爱情动作片过活,也没说非把哪个女/优从电脑屏幕里拽出来。
但这个x幻想对象就活生生的躺在一个屋里,可有点折磨人。
抽了两根烟,唐喆学推开门蹑手蹑脚爬回床上,确认林冬处于熟睡中后拔下充电中的手机打开微信界面。上千条未读信息,大多来自于各种群聊,他随手往下划拉着,逐一点开几位警花们私聊自己的信息框。
该正经找个女朋友了,他琢磨着,老这么单着不是回事啊。
——技术部的上官芸菲就挺不错,搞技术的都踏实,才貌双全声音甜美,而且她对我有意思,是吧?可好像黄智伟挺喜欢她,这要是我半道横插一杠子,以后兄弟没得做了吧?
手指悬在给上官芸菲回信息的对话框处,唐喆学犹豫片刻,还是只点了个最普通的笑脸表情答复对方的“这几天降温,注意保暖”,退出信息框继续浏览。
下一条未读信息来自安保处的于念,跟重案组苗红一个属性的御姐。比他大两岁,一米七五的个子,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长相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有副模特一样的好身材。
——姐弟恋?好像挺不错的哦。
他刚想给对方发来的“这几天没在局里看见你,去哪了?”回个“我下来办案了,姐你找我有事?”,忽然多了个心眼,挪动手指点进对方的朋友圈。不看不知道,一看,脸都绿了——御姐爱好做奇葩料理,诸如茄子烧芒果、苹果蒸蛋、西红柿凉拌牛油果……等等营养丰富但看着就吃不下去的菜式。每组照片底下都是一堆腆着大脸喊“看着就好吃!”的市局老中青年光棍,如此看来,于念并不缺乏勇气十足的追求者。
想起林冬那天煮的那碗香得他连汤底都喝光的方便面,唐喆学默默地打了“办案”俩字回给于念。后续给警花们的回复一概是笑脸,他扔下手机,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惹不起这帮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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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看唐喆学耷拉着脑袋没点精气神,林冬本想关心他一句,可又担心对方尴尬,于是洗涮完毕去隔壁喊祈铭一起出现场。五点多的时候龚勇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出门的时候带上法医。
经过县公安局刑侦技术科的一夜奋战,那编织袋终于被完整的清理出土层。里面不光有手机,还有带血的衣物。虽然从技术层面说还需要dna对比确认,但考虑掩埋罪证的时间点,龚勇认为应该是和连凤玲的案子密切相关。
罗家楠不在,祈铭睡得踏实,精神饱满地下楼跟他们会合。一看唐喆学今儿顶着俩黑眼圈,他随口问:“又熬夜了?”
“不是熬夜,是……没睡好。”唐喆学一边堆笑一边在心里嘀咕——还不都怪你们家那只巨型泰迪精,荷尔蒙隔着墙都飘过来了,搞得我浮想联翩。
“过度疲劳是会导致植物神经紊乱引起失眠,注意着点,你还年轻,别把身体搞垮。”祈铭哪知道唐喆学在腹诽什么,说完便将视线投向林冬,“你们的案子有进展了?”
“是,挖出物证了。”林冬将手机上的图片展示给他,龚勇发来的,带血的衣物和锈迹斑斑的手机。
放大图片看了看,祈铭点点头:“上车说吧,赶紧过去。”
收起手机,林冬一回头发现唐喆学不见了,朝远处张望着寻找。只见唐喆学跑到对面卖早点的铺子前,停留了一会拎了堆吃的回院里。
“我开车,你们俩先吃早饭。”将包子茶蛋油条豆浆往林冬手里一塞,他转到驾驶座那边拉开车门上去发动汽车。
林冬把塑料袋拎起,问祈铭:“你吃什么?”
祈铭歪头看看,挑了油条和豆浆。他算是被罗家楠给练出来了,油条泡牛奶,油条泡豆浆,油条泡咖啡,反正只要有油条,泡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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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仨小时的味,那件沾染血迹的外套依旧散发着腐臭。唐喆学路上被林冬塞嘴里俩茶叶蛋,这会蹲旁边闻着臭味,感觉俩鸡蛋在胃里打架。
编织袋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无法提供任何线索,不过里面的东西肯定是凶手的私人物品。外套、牛仔裤,还有件套头衫,另外就是死者的手机,被一堆破棉絮裹着塞在袋子里。
戴上手套翻看过摊在地上的衣物,祈铭收回手,半蹲在坑边说:“从染血布料上的痕迹判断,我认为符合连凤玲死时的失血量。当时她的胫骨、桡骨都因车体撞击而导致开放性骨折,但没有伤及动脉,而凶手撞击的是她的后脑,所以没遗留喷溅式血迹。”
“凶手拿了手机,却连夜同血衣一起埋了……”拎起装有手机的物证袋,林冬喃喃自语,“杀人也要拿到的东西,他为什么不留下自己用呢?”
“应该是怕被家里人发现,问他手机哪来的,他说不清。”唐喆学的鼻子基本适应了臭味,胃里也没那么闹腾了,凑上前伸手翻开外套看内侧的水洗标,“一八零的尺码,说明凶手身高在一七五左右……”他凑近点仔细看了看,语气略惊讶:“嚯,这衣服不错,还有百分之七的羊绒呢,我大学的时候我妈给我买过一件,四千多。”
林冬也上手翻了翻,有品牌标,不过他不知道这牌子。与唐喆学对上视线,他说:“家境一般却穿好几千的外套,还想用苹果手机……这人的生活环境一定充满让他虚荣心爆炸的因素。”
“大学宿舍?”唐喆学随口说道,“上学那会,别的是没法比,这烟抽的可是分三六九等,我们宿舍有一哥们开学拖来满满一箱的软中华,哦,那箱子还是范思哲的。”
“然后你就虚荣心爆炸了?”祈铭问。
唐喆学笑说:“那不至于,我要成了富二代,我爸早进去了,你看咱局哪有几个富二代啊,也就吕袁桥那样家里干房地产的有钱。”
祈·我有信托基金·铭稍稍挑了下眉毛。林冬拎起一同被埋的牛仔裤掏兜,从后兜里翻出张纸片,赶紧招呼技术递过个证物袋放进去。
“有字么?”唐喆学凑过来问。
林冬摇头:“有,但无法辨识,得等技术拿回去做处理。”
从他手中接过证物袋,唐喆学隔着袋子捏了捏那张纸。纸张被血泡过了,又有一定程度的降解,字迹已模糊不清,从质感和大小上判断,像是张火车票。
起身给技术员让开位置,林冬的目光在衣物和证物袋里的纸张上打了个来回,垂目沉思。不多时,他摘下手套拍拍唐喆学的肩膀示意对方站起,然后说:“我认为,凶手可能是个放寒假回来过春节的大学生。”
唐喆学点头以表赞同:“那就再去趟派出所,让吴所长给查查,那个时间段上大学的孩子?”
“不用,问村长就行。”
说完,林冬转头看向一直皱着眉和龚勇脸对脸抽烟的吴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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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吴村长抬起夹烟的手挠挠眉毛,“我们村一共没几个大学生,那会好像还真没在念书的。”
七年前的事儿了,又给挖出来折腾让他倍感糟心。
林冬补充道:“不一定是大学生,也有可能是上专业类培训学校的孩子,有寒暑假那种。”
吴所长稍稍愣住片刻,随后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我们这的风俗是,谁家有考上大学的得摆流水席庆祝,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都请过来热闹,那肯定谁都知道,可这专业培训学校……那都是花钱就能上的,也没什么好庆祝的不是?”
“您再好好想想,比如上的厨师学校,或者电脑技术,或者……开挖掘机的?”唐喆学现在满脑子的“学厨师,必须的,学厨师,还是新东方”和“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龚勇忽然想起什么,问:“诶对了,老吴,你不说你儿子在镇上开餐厅?他不就学厨的么?”
“龚队长,您……您几个意思?”吴村长脸色骤变,“我们家可没……没杀人犯啊……”
林冬视线微凛,追问道:“你儿子多高?”
吴村长咽了口唾沫说:“一米……一米八……”
与唐喆学视线交汇一瞬,林冬转头对龚勇说:“嫌犯的身高推断在一七五至一八零左右。”
看着吴村长发灰的脸,龚勇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抬脚碾灭,沉下表情说:“打电话给你儿子,叫他来回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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