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公孙瓒倒了下去,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抱歉。”
刘备低下头,眼神中带有歉意,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杀死这位待自己极好的兄长。
随后,刘备深吸口气,眼神一狠,将锋利的短刀反手捅进了自己腰间。
唔!
巨大的疼痛使得刘备咬牙闷哼,鲜红的血水很快渗出,他也随之大呼起来:“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公孙瓒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吕布愣了稍许,前几日他才得知,袁绍兵败身亡,没想到短短数日间,曾经纵横辽东的公孙瓒也领了盒饭。
以前命大的时候,战场凶险万分,怎么冲锋杀敌都死不了,可不想死的时候,偏巧就这样死了。
狗作者,有时候就是这么爱捉弄读者。
吕布叹息一声,询问起女婿郭嘉:公孙瓒的突然死亡,是否是校事署的暗梢下的杀手。
郭嘉则微微摇头,直言公孙瓒本人实力不弱,又有赵云傍身,混入敌营的校事署暗谍,谁能伤得了他?
听闻此话,吕布表情疑惑,因为传出的消息是吕布使人暗杀了公孙瓒,甚至也差点将刘备一并带走。如果不是校事署,难道是仇杀?
或者说,是那位新天子?
在此之前,公孙瓒朝堂上曾屡屡顶撞刘辩,丝毫不给面子,刘辩怒而使人暗杀,也未必没有可能。
亦或者是心狠手辣的曹操……
吕布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唯独没有料到刘备。
刘备此人发迹艰难,这些年兢兢业业,爱惜名声,以仁义著称于世,况且公孙瓒待他如手足,所以任谁也想不到,会是他下的死手。
想不明白,吕布也懒得在想,他问起主薄杨修,眼下各地局势如何。
杨修平日里与大儿子吕篆交好,聪慧机敏,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背后有杨家这座大山,所以吕布有意栽培。
听得吕布问起,杨修脑海里迅速搜索起来,略作整理,便将这些时日得到的情报消息进行汇总。
首先是淮南地区,称帝的袁术奢侈荒淫,挥霍无度,搞得百姓怨声载道,许多地方断绝人烟,饥荒之中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徐晃在军师逄纪的献策下,散播流言,致使袁术军心大乱,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寿春。
袁术在逃亡至江亭时,因无蜜浆解渴,大怒之下,呕血而死。
徐晃收其尸首,葬于寿春。
江东军团则在孙策率领下,鄱阳湖大败荆州军,斩黄祖、收甘宁,继而攻入荆州版图,刘表大惊之下,组织军队坚守,可长沙、桂阳、零陵等郡仍旧先后失守。
随后,孙策造艨艟战舰千艘,意欲进攻江夏、南郡。
长公子刘琦获悉此事,唯恐荆州有失,率军进行回援。
熟料,之前与黄忠斗得难分胜负的麾下小将魏延投敌,泄露军情路线,致使高顺抓住机会,果断发起总攻,将刘琦的十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丢盔弃甲。
而之前一路高歌猛进的张绣见势不对,在谋士贾诩的献策下,派使者向吕布求降。
吕布遂向朝廷上书,免去了张绣之前罪责,加封宛城侯,使其继续镇守南阳,以安其心。
至于北方战事,幽州定下之后,司马懿出兵冀北,麴义侵蚀冀南,呈南北合击之势。本来打得不可开交的袁家三兄弟,获悉父亲身死,都暂且停下手来,共御外敌。
小公子吕骁则在增援雁门关后,出关大杀四方,将鲜卑人驱逐出境不说,更是率狼骑营,深追漠北,直奔鲜卑王庭!
“这小子,是我的种!”
吕布爽朗大笑,颇为自豪。
接下来,就该看咱们这里了。
打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吕布写下战书,令人送往敌军大营。
刘辩接到战书,阅览完毕,急召手下文武商议,他将吕布写来的竹简握在手中,与众人说道:“众卿,吕布下来战书,约我等明日决战,如何对敌?”
百官听得这话,大多都心惊胆战。
当初声讨吕布的诸方势力,如今灭的灭,撤的撤,就只剩下他们这最后一股战斗力还在与吕布正面周旋。
没了后顾之忧,吕布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虽说刘辩目前的兵力比吕布多出不少,可这只是眼下,而且他们士卒的装备兵器,远不如吕布军的精良。要是再耗下去,等到张辽、马超、徐荣、高顺这些将领各自率领的队伍前来汇合,不仅人数优势没了,还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众人缄默不语,忽有一人出列,拱手向天子说道:“陛下,吕布连斩我数员大将,士气正旺。明日决战,正好挫败吕军锐气,陛下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以壮军威。明日在两军阵前,老夫只需一席话语,管教吕布拱手而降,不战自退……”
众人视之,乃清河名望,崔公崔琰是也。
崔琰早年拜师郑玄,辅佐过袁绍一段时日,后来被刘辩请出,乃当代名士,尤其是在冀州清河一带,只要说起崔家,就没有人不知道崔琰。
崔琰说得信心十足,仿佛胜券已然握在手中。
“崔公,吕布何等样人,靠阵前数语,岂能退敌?”
曹操紧跟着站了出来,当场否了崔琰的提议。吕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手中染血千万,要是动嘴皮子有用,那他们何必起大军来和吕布打个你死我活。
“呵呵呵……”
崔琰轻捋白须,笑了一阵:“曹将军不信,明日可在阵前观战,到时便可自见分晓。”
…………
呜呜~呜呜呜~~
翌日,号角声响。
双方将士陈列沙场,旌旗飘动。
吕布骑坐赤菟,文稷扛戟站在侧旁,左右是华雄、宋宪、曹性、马忠等众多将领依次排开,摩拳擦掌,战意十足。
此时,敌军的前方队列向两旁散开,一名头戴儒冠,身穿蓝色长衫的老者骑马上前,只见他须发皆白,有着股读书人的浓郁儒雅。
他来到阵前,望向赤菟马背上的威严男人,平静问了声:“来者可是,五原吕布?”
吕布并不识得崔琰,也骑马上前几步,回了声:“正是。”
关、张之流的一流猛将他且不惧,更何况区区一老朽。
“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崔琰念起开场白,拱手作了个揖。
结果吕布却不鸟他,搞得他很是尴尬。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就连陛下见了,也得以礼相待,偏偏吕布如此无礼!
竖子,全无教养!
崔琰心中怒骂,但他想起今日之重任,忍下这股不悦,继续道来:“将军自诩汉臣,如今,大汉天子就在汝之眼前,为何不下马叩拜,反而要兵戈相向?”
吕布本不想多费唇舌,不过既然关乎汉家正统、天子名声,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只听得他朗声说道:“在本将军眼中,大汉天子只有一人,便是长安城里的陛下,尔等蟊贼,也敢自称天数?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为好!”
吕布横眉斜挑,一双蛟目里云翻浪涌,气势十足。崔琰周围士卒吓得攥紧兵器,死死盯着吕布,生怕他会突然杀来。
崔琰却不畏惧,继续道来:“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纷争。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欺辱君上。时,盗贼蜂起,奸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吾之圣上,聪慧仁德,乃先帝遗诏所立,万姓倾心,四方仰德。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崔琰的这番话说的理所应当,联军中不少将领都跟着点起脑袋。不管崔琰这话真假与否,反正他们是信了。
“今将军勇武、雄震四方,何乃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军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心之皓月?将军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崔琰强吹了一波己方实力,想引诱吕布投降。
吕布嗤笑一声,这老家伙嘴皮子倒挺利索,读过的书,肯定不少。
反正自个儿说不过他,那就干脆直接打吧!
吕布心中定下决断。
“哈哈哈……”
此时,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带有讥讽的愉悦笑声。
只见郭嘉身骑白马,青衫在风中轻扬,白狐脸上笑意十足,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端的是飘逸十足。
他望向崔琰,先是见了一礼,随后淡然笑道:“崔公,我原以为,你身为汉朝老臣,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吕布瞧见女婿出头,主动往旁边挪了两步,把正位给腾了出来。
他素来知道郭嘉本事,不仅智谋卓群,更是舌灿莲花。
这回,可有好戏瞧了。
听得眼前之人的挖苦,崔琰把脸一黑,他好歹也是文学界的泰山北斗,哪里轮得到一介后生来指手画脚,没好气的道了声:“小子何人?”
“小子郭奉孝,颍川人也。”
郭嘉回答得倒也实诚,脸上仍旧保持着笑意,“吾有一言,想请诸位静听:昔日桓、灵之世,汉统衰落,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又遇董卓入京,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因之,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值此国难之际,崔公又有何作为?”郭嘉望向崔琰,反问一声。
“吾……”
崔琰开口还未出声,郭嘉却又抢先一步,替他回答起来:“崔公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竖子,汝怎敢!”
崔琰气得胸口发闷,恨不得当即冲过去,给这个年轻人两巴掌,可他毕竟是名士,要有名士之风。
“住口,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说到这里,郭嘉面色一变,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语气里充满正义和愤慨。
“你!咳咳咳~”
崔琰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之色,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身旁将士见状,想要过来搀扶,却被他摆手退下。
“今幸天意不绝炎汉,使得大将军吕布降世于危难,横扫逆贼,救陛下于水火,挽大汉之将倾。今,大将军奉天子圣诏,兴师讨贼。”
“汝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耶!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代先帝!”
郭嘉发动口遁连击,对于这些爱惜名声的老家伙,或许刀剑加身,亦不能使其屈服半分,但你要挖他的黑历史,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能使其气得跳脚。
“我、我、我……”
崔琰气得不行,呼吸急促,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郭嘉见状,决定再补一刀,怒声喝道:“二臣贼子,你枉活五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助纣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你、我、我……”
崔琰瞪着眼珠,咬牙切齿,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肺都快要气炸,他用手指着这个言语恶毒的后辈青年,颤抖不停。
哇呜啊!
继而痛叫一声,从马背上后仰,直接摔落下马。
见到崔琰坠马,刘辩等人面色大变,将领们亦是急呼起来:“崔公!崔公!”
崔琰听得声音,脑子里还存有些许意识,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旁士卒赶忙飞快跑去,扶起崔琰。
蓝色的儒冠落在一旁,崔琰还未将身躯坐正,却将头一偏,就此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