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寂静如斯。
北凰玥双手交叠平躺床上,白发铺散在绯红床面。
形容枯槁,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花旋、花无瑾与凤倾歌三人围坐圆桌。
动作间轻手轻脚,既怕打扰床上人休息,又期盼着将人吵醒。
花旋道“我想为师姐织梦”
花无瑾劝道“花……花小姐,玥心志坚定,唯独在墨墨身上例外,她若陷入梦中……”
未尽之言,在座之人皆懂。
“师姐如今又有何区别,与其她惧怕不愿醒,还不如睡在美梦中”
北凰玥不敢面对真相,宁愿深陷黑暗世界。
她曾说莲之墨是她的命。
不成想以如此痛彻心扉的事情证明,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情深无悔!
根根白发皆是对莲之墨的情深。
人间自是有情痴,种种无关风与月。
情之一字,自足最是伤人!
“嗯”
床上发出极轻的声音。
三人迅速起身冲至床边。
北凰玥撑着身体坐起,开口问道“莲包子在哪?”
她是失忆了吗?
三人皆不敢开口。
她再次问道“莲包子在哪?”
花无瑾避开话题,嘴角艰难扯出抹笑容。
“玥,可有想吃的东西?”
北凰玥固执问道“莲包子在哪?”
刚刚他捏着她的脸颊,趴在她耳边威胁道“北北若再不醒来,莲包子便不理北北啦”
她听话醒来,他在哪里?
怪她醒的太晚,生气跑掉了吗?
“我想他了”
她目光恳求的看着三人。
三人俱是一愣,不忍的垂下头。
北凰玥向来高傲不可一世,她们无法接受她恳求的目光。
更不知如何回答。
打破她的幻想,还是让她抱有希望。
北凰玥嘴角勾笑,眸中满是无奈宠溺。
她推开三人下床,急匆匆向门外走去。
花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师姐,你去哪里?”
她笑道“莲包子是路痴,许是在哪里迷路了,我去接他”
眸中笑意灼人眼球。
亦如往常,她去接贪玩未归家的夫郎。
三人心中沉重到窒息。
凤倾歌情绪霎时爆发,喊道“墨墨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
自莲之墨离开,她始终压抑情绪。
怕北凰玥轻生。
可,骗她当真对吗?
北凰玥甩开花旋的手,向外面跑去。
骗子!
莲包子不会丢下她。
他答应过的。
肯定是生气她醒的太晚,与她游戏的躲起来。
血红里衣挂在她身上,犹如小孩偷穿大人衣裳,空空荡荡的晃悠。
白色发丝随着奔跑飘扬,赤着脚跑向热闹的市集。
脚底踩在碎石上,留下串串血色脚印。
她毫无所觉,奔向商贩手中举着的糖葫芦。
一手一根糖葫芦,按着原路返回。
面上急切,却充满孩子气的快乐。
三人不敢贸然上前,一步步紧随其后。
看着她血淋淋的双脚,心疼的无以复加。
“莲包子快出来,北北买了糖葫芦”
“莲包子若再不出来,北北可吃掉啦”
“莲包子……”
声音回荡在院落内。
她面上笑容在三人眼中变得刺眼。
刺的她们眼睛发酸,酸到眼眶泛泪。
长痛不如短痛!
花无瑾开口道“北北的莲包子不会回来了”
北凰玥微愣,桃花眸轻眨。
花旋道“师姐你清醒些,你答应小姐夫会好好活着,不可对他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
是莲之墨先言而无信。
他不要她了。
既不要她,为何唤她醒来?
为何对她如此残忍?
在梦中相聚总好过不复相见。
北凰玥嘴角勾起,笑意悲凉绝望。
突然,整个人犹如落下飘下。
花旋伸手接住她。
两只糖葫芦掉落在地,滚至无人注意的角落。
将人再次安置在床上。
花旋轻声道“我必须为师姐织梦”
她拿出药瓶,倒入香炉。
将香炉放到北凰玥枕边,搬来古琴,盘腿坐在床前。
手指拨动琴弦,琴音绕梁。
缠绵悱恻,深入人心。
片刻后。
北凰玥眼角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犹如颗颗星辰坠落。
梦中落泪,是痛还是喜?
凤倾歌问道“花蝴蝶,你到底会不会织梦?”
“我的幻术向来对清醒之人,的确首次在昏迷之人身上用”
凤倾歌一把握住她手腕,阻止道“别弹了”
梦境中。
北凰玥立在原地无法动弹,眼前画面走马灯般闪过。
第一世。
他是体弱多病的贵族少爷,她是骁勇善战的一国将军。
女帝赐婚,先婚后爱。
家国责任,她赴战场。
奸臣当道,以他为质。
城墙一跃,香消玉殒。
第二世。
他是明艳张扬的一国皇子,她是见不得光的皇家暗卫。
英雄救美,私定终生。
两国联姻,他远嫁他国,自刎于路。
皇命难为,她执行暗杀,身死于敌。
棒打鸳鸯,至死未见。
第三世……
第四世……
…………
第九世。
他是落国落颜皇子,她是凤国西羽太女。
陪君一程,念君一生。
他死于桃花堕。
她悲痛欲绝泣血泪,几世记忆复苏。
怨上天不公,怒指天誓要与天争。
天降惩罚,宫殿消,沉睡现。
第十世。
他是莲之墨,她是北凰玥。
原来,她们已历经十世。
可每一世皆惨烈收场。
他活不过双十年华,她熬不过命里无他。
他生,她陪。
他死,她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