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过的时分本应是晚霞满天,风平浪静之时,可今时却是恶风淫雨,浊浪汹涌,海面上点点桅灯该是让人生起闲情诗画般的美妙,可当下却让人觉得那是冥界游荡的点点鬼火。疾风夹杂着雨点穿过铁制的窗棱和防护网扑打在脸上,让人倍感寒意,赵昺稳坐指挥台上,手脚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使他不得不攥紧拳头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平静。
赵昺当然不是害怕,仗打成了这样,自己已经占据上风,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但心反而难以平静了,他相信下一刻自己就会改变历史,大宋暂时不会亡,自己也不会沉海而死,想到此便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可这一切都要需要下来的一战来决定,决定自己的生死,决定大宋的命运,甚至是世界的命运,没准便成了救世主,被人供上神龛朝拜。
“陛下,再吃些东西吧,那边已经备好了!”王德走过来道。
“全军都已开饭了吗?”赵昺没动反问道。
“陛下,各军皆以备饭,但一时也无法全部备齐,只能以干粮充饥,不过都有热汤!”王德如实禀告道。
“嗯,还好。挪过去,与大家一起用膳吧!”赵昺点点头,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能有份热汤,吃上干粮已算是不错的了。
“大家多吃些吧,下一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赵昺坐过去,他们的饭菜还算丰富,有肉有菜,还有羹汤,他见大家一个个的心不在焉,食不甘味的样子笑着说道。
“陛下,不怕吗?”刘黻看陛下坐下便大口吃了起来,笑笑问道。
“怕!怕大宋亡于朕手,无颜见列祖列宗!”赵昺苦笑着说道,都说食物可以缓解紧张情绪,他饭一入口发觉自己不抖了。
“此战陛下已经谋划良久了吧?”陆秀夫想想陛下的表现,对各种情况的应对似乎总是胸有成竹,应对有策,有些好奇地问道。
“确实如此,不过有的想到了,有的却没想到。”赵昺点点头道,“朕想到我们与敌必有一次决战,到崖山后也想可能会决战爆发于此,但没想到会打得如此艰难!”
“都是臣等无能,让陛下受惊了!”陆秀夫叹口气道。
“不错,你们确实无能,居然会想到把行朝带至这绝地,会做出如此蠢笨的御敌之策,还放弃了一次次的歼敌良机,以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依然未能破敌!”赵昺喝着汤毫不掩饰地说道。
“臣……臣有罪!”陆秀夫没想到小皇帝如此直率,根本不给自己留面子,涨红着脸说道。
“论罪倒是谈不上,但是错却是有的!”赵昺看向陆秀夫说道。
“陛下,臣误国误君,罪责难逃,还请陛下惩处!”陆秀夫拱手施礼道。
“陆相言重了,一切待战后再议!”赵昺知道当前形势下自己也就是说说罢了,以自己的实力还无法撼左右朝中的形势,话也点到即止。
‘当当当……’饭还未吃完,船上的警钟再次敲响,张弘范的总攻开始了。
“生死皆在此战,众卿共同努力吧!”赵昺放下饭碗,起身沉声说道。
“愿与君共生死!”大家都清楚,现在都上了皇帝的船,此刻就只能听他的了,而他们更明白小皇帝说得没错,胜了便是新局面,败了大家同归于尽。
“陛下,敌军战船尽出,全力来攻!”赵昺刚回到指挥台,郑永便禀告道。
“张弘范是急了,想一战定乾坤,但咱们却不及与其对攻,他们已是三战皆负,只需按照计划先以火器齐射再挫其锐气,待其军心动摇再一鼓作气击敌!”赵昺看向战场,昏暗的海面上火影重重,敌船排出锋矢阵迅速向己方战阵冲来,而攻击正面正是自己的座船,明显是冲自己来的。但他知道元军是怀必死之心来战,自己与其对攻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陛下,属下明白了!”郑永点头道。
“加大角度,火箭弹齐射,打击其后军!”赵昺发现火箭大角度发射,升至高点后再直坠下来,利用其势能可以增加贯彻力,对敌船造成更大的损害,当然前提是能掉到船上。
赵昺早有言在先此战不必给自己省着了,家底要都掏出来,而大家也就没有替陛下节省的必要,加快频率将火箭弹一枚接一枚的放出去,顷刻间战场被在空中乱窜的火龙照亮,升至高点后又一头栽下来,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在船上或海上化作一朵绚烂的火花,但这却是死亡之花。爆炸掀起的水幕将船只冲的偏离方向,弹体破裂的碎片无情的收割着人命,产生的高温引燃了船帆、帷幔等等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
火箭弹虽然命中率低,但集中在相对狭小的区域,燃烧的船只和腾起的水幕迫使其它船只不停的转向避让,使后军速度慢了下来,却又被继续发射的火箭弹击中,转眼间已有十多艘敌船中弹起火,犹如一个个巨大的火炬,照亮了一张张惊恐的脸,让后续的战船徘徊不前。
“重型弩炮五斤开花弹,瞄准各船当前目标,准备发射!”后军被阻,前军依然向前,敌军已经脱节,赵昺看着渐渐进入射程的敌船他下令填装次一级的五斤弹,准备对敌实施第一轮打击。由于敌船呈锋矢阵冲击,也便成梯级配置,由重型弩炮发射五斤弹不但可以轻松击穿敌船正面舷板,还可以提高贯彻力,使炮弹在船腹中爆炸,对敌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些也都是他刚刚在几次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准备完毕!”
“五发连射,发射!”赵昺估算着距离和敌船的航速,待其进入最佳射程后下达了命令。弩炮发射没有身管火炮发射时产生的爆响和腾起的火焰这些骇人的声光效果,但其更像是一位潜伏的杀手发出悄无声息的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