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异能理论课
外头大雨，车子开的慢，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沈让下车之后难受得厉害，直奔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游子龙被安排在外头等，急得坐立不安。好容易等到沈让被严大哥推着出来，赶紧冲上去，跟生怕长官被抢了似的，用一米九几的个子硬是把严大哥挤走，抢到了轮椅把手，要主动推沈让。
沈让还是没太缓过来，却坐得笔直，他双手带手套，十指微微蜷曲，用手腕推了两下轮椅的手推圈，姿势怪怪的。游子龙直皱眉，“你难受就歇会儿，我推你！”
“走吧，已经迟到了。”沈让没拒绝，把手放回腿上。
严冬见着两人去训练场，也没久留，屁话一句没有，和游子龙碰了个拳就转身走了。游子龙第一回过来室内场馆，伸着脖子到处看。
室内场地是基地核心区和外围共用的，中间是一条大走廊，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教室和训练场，甚至还有篮球馆羽毛球馆什么的，体能锻炼活动可谓是一应俱全，连小孩子的游乐设施都有。
接连路过几个教室，小火龙到底没忍住好奇心，停下来把门推了一条缝，探头进去，结果见是一群小孩子跟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排着队蛙跳呢。他赶紧缩回脖子，吐吐舌头。“你们这儿连小孩儿都要训练啊，太残忍了吧！”
“朝城人口不多，但无论是军备、布防城建，还是教育，都是按照特大基地的方式开展的。只要城门不破，这些孩子就不会真正面对丧尸。但同样，越早开始训练，他们就越能适应这个操蛋的……咳……世界。”
沈让慢悠悠跟他解释，声音低低的，有些字句甚至被教室里传出的“报告教官”盖过去。话音刚落，就听见衣兜里的通讯器响了两声。
他昨晚没睡好，赶上下大雨，两条胳膊都是木的。手臂还好些，手上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好在前阵子的复健到底管点用，他用左手大鱼际蹭了蹭衣兜，借着大指外侧的骨节，顶住衣兜拉链，把拉链彻底推开，尔后翻了翻手腕，食指和拇指探进衣兜，颤巍巍夹着通讯器出来。
屏幕是常规的触屏，他将拇指靠近掌心，做出个微微握拳的样子，将通讯器一端放在腿上，一端放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右手抬起来，手腕垂着，用右手外侧小拇指触碰着屏幕，时不时借着手腕的力量翻两下页。
……好么，就坐车那一会儿，几十条消息。催对账签字的，新进的药物原材料要进行去杂质提纯的，文医生说最新血检结果出来了邀请去一趟实验室，还有仍然在无人区的第三小队例行报告位置……以及谢允的十几条狂轰滥炸，问他什么时候到。
沈让笑了一声，出言提醒身后左顾右盼的小火龙，
“迟到半个多小时了，谢允本来就最烦上理论课，脾气估计大的不得了，一会儿你挨骂，我可救不了你。”
“好嘛好嘛。”
小火龙收回好奇心，加快脚步往3号场馆走，一边暗地里腹诽——就是不想上那什么东西理论课才慢腾腾在这儿磨蹭的，谢允那小子讲起理论课来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不说嘴皮子还翻得贼快，哪儿那么容易跟得上他在讲什么。
但再不想到，也是要到的。游子龙仰着脖子核对了一下上头写的“3”，多么期待是自己看差了数字。里头谢允坐在个板凳上，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毫无感情地叽里呱啦，正巧一扭头，看见两人。
“报告！”
游子龙知道躲不掉了，该来的迟早要来。他把长官推进门口，上前一步站到轮椅旁边，立正喊了声报告。然后，又偷偷往下瞥，看到沈让看过来，抓紧时间冲着他一做鬼脸，那意思——要被骂了！
谢允眼睛一眯，沈让跟他搭档多年，用鼻子想都知道这人要动手，美其名曰“示范教学”。果不其然，他抬手就是一个亮闪闪的光球带着电流飞过来……沈让眉头一挑，手都没怎么动，小火龙面前却一瞬间出现一株藤蔓，顶天立地的在场馆里。
……玩儿异能，物理得好。这植物就跟避雷针一个道理，把雷电引入地下，就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屋里盘腿坐着的几十只早起听课的小鹌鹑登时精神起来，这季度的训练期，沈让第一回露面。很多人是来蹭课的，也有些新人，都没见过他，却也早就听说过植物系异能，这回伸长了脖子够着看。
沈让瞧见人群的反应，笑了下，扭头对旁边的小火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去人群里坐着，省得挨谢允的雷劈。小火龙如获大赦，赶紧一溜烟跑了，坐下以后，还冲着几个对着他偷笑的哥们儿做鬼脸。
沈让脸色不太好，用起异能却毫不含糊，他左手甚至都没从腿上抬起来，只晃了晃手腕，虚抓了一把，那藤蔓当下扭了姿态，沿着地面，往谢允脚踝攀过去。
谢允一低头，猛地蹦起来，小腿往下都带了电流，跟踩虫子似的对着藤蔓尖尖一通踩。
“沈让！”
他一边嚎，一边指尖又凝了五个小小的闪电球，倒是忘了要找迟到小火龙麻烦，那势头，简直是这半个多小时的大课把他折磨惨了，恨不得和沈让当场来干一架。
“行了老谢，给我打趴下是准备今天的理论自己讲？”
谢允立刻怂了，一叠声答“让哥！我错了让哥！你来，你来！”一边抱拳拱手，一边从善如流地跑过去，把沈让推到自己刚刚讲课的宝座旁边，然后自己拎着小板凳，在第一排最远的地方一搁，一屁股坐下了。
下面的人笑成一片，谢允还扭头对着笑话他的人群瞪眼睛，对上小火龙，额外附赠了一个“等着挨劈”的口型。小火龙才不管谢允怎么瞪，盯着前头的沈让，看到他按下了轮椅的刹闸，第一个带头鼓掌，特别卖力。
人群顿时跟着鼓掌，沈让表情柔和，看向游子龙。游子龙立刻正襟危坐，好整以暇地等他讲课——理论课无聊，但是长官声音好听啊！
“异能，最初追溯到二十二世纪，人类发生多基因变异……很多小基地已经放弃了基础理科教育，但异能的使用和理科息息相关……”
沈让讲了两句，无意间瞟到谢允刚刚扔在地上的资料。他顿了一下，定睛一看，好么，就是去年自己整理出来那份。挑了下眉头，他意有所指地补充，
“特大基地每年都会更新一些科研进度，所以——”他看向谢允，谢允赶紧讨饶，一步跨过来把自己那份丢人的”课件“捞回去了，沈让憋着笑，话锋一转，“所以，每年都来听听理论课，也不吃亏。”
“异能强度上限是天生的，但强度越大，消耗越大，不能控制消耗和精准度的异能毫无用处，甚至会伤害队友……”
沈让几句带过了枯燥的基础，举了些例子，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他讲课还是比谢允有耐心多了，有问必答，在场众人偶尔也会举手提问，沈让都耐心停下来回答，总得来说听课体验比别的教官都好——毕竟大部分作战部的教官讲课，都没人敢提问，总觉得一举手就会被他门的眼神“杀死”。
“没有能量是凭空产生的，在野外遇到丧尸群，你就是一把没有额外弹夹的枪……是人体描边怪，还是一枪一个，又或者借助知识一枪干一群……取决于脑子，和控制力。”
沈让说到会伤害队友的时候看了一眼小火龙，眼神没有过多停留，却明显有几分玩味。
游子龙皱皱鼻子，总觉得他讲的课里夹带私货，那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揶揄的。一撇嘴，冲着沈让做个鬼脸，沈让没理他，他索性大剌剌举起了手，一边说一边还举起手打了个响指，“簇”的一下，一束火苗就窜起来。
“可我感觉我的异能是凭空产生的，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出火来，像这样。”
沈让停下来，看着小火龙指尖那一簇雀跃而稳定的小火苗，似乎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他，又像是爱才之心要从眼里溢出来。笑了笑，才收回视线，重新看着众人。
“道理很简单，这一簇火苗对你来说远不能构成压力。异能者的细胞供能与普通人不同，也因此，肌肉的耐力爆发力都超过普通人。”
“举个例子吧……”他想了想，“在坐没有聋哑人，都会说话。与五米之内的人说话，不费吹灰之力。我甚至可以在这里讲几个小时。”
“与五十米外的人说话，开始需要底气。”他顿了顿，“那与五百米外的人说话呢？当你的音量够大，能传到五百米外，此时此刻咬字还清晰么？能保持多久？”
“……还要小心把五米之内的队友吵死。”沈让看着小火龙。
这位游子龙，异能强度上限相当高，达到a级绰绰有余，却控制力一塌糊涂，每天拿着那个异能暴殄天物给别人点烟。沈让想到就牙痒痒，瞟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实战训练的时候，等教官榨干你，你就知道它是不是凭空产生了……对了，异能耗尽就像体能耗尽，程度更甚，会导致一到三天的虚弱，具体来说，一般异能者体质强于普通人，很少生病，但这三天会更容易感冒发烧。”
游子龙听到“榨干”，不知道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嘿嘿”冲他乐了，乐完了又开口问，
“那意思是，等我们面对极度强大的敌人，或者超级超级多的死人的时候，我们的异能会被用完？我会被榨到连点烟的火也打不出来？可我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自己控制异能的产生的？从哪儿产，心脏？丹田？”
他问得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先前发下来的资料一点都没看的自觉。那意思，学得还挺专心。说来也奇怪，只要是沈让说的，他就听得进去，一模一样的话放到纸上，就连个风都进不去耳朵里了。
“……丹什么田，少看点武侠小说。异能，来自你体内所有的细胞。一般通过双手控制……但其他地方，也可以控制，比如你如果想喷火，或者屁股起火，理论上也是可以达成的。”
下头人又哄笑出声。沈让等着他们笑得差不多，才又开口，“比如这样。”他大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颗小米辣……
小米辣？哪儿摸出来的小米辣？？游子龙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沈让把轻飘飘的小米辣放在腿上，低头垂眼，神情专注又安静。
很快，他周身都溢出浅淡的光点连成河流，涓涓地流入那颗失水的……嗯，小米辣……它倒是没突然复活，里头的辣椒籽却破……破辣椒而出，在一团浓郁的光点中生根，以奇异的姿态生长成幼苗，尔后成植株，再结出鲜红的小米辣果实。
他到底状态不好，眉心微微皱了皱，也没有为难自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萦绕在植株附近的涓流缓缓褪回身体，然后，抬手抓住辣椒植株……抛给了人群。
……有人中午能吃到辣椒了。
“还有什么问题？”沈让问。他的表情和一开始没什么区别，游子龙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累了，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去给自家长官捏捏肩捶捶腿，对着沈让笑得傻兮兮的，他摸摸鼻子，
“没了，嘿嘿。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光着腚从外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