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示好
“诶，龙仔，有消息！”老三甩出两张牌，他是小大的上家，游子龙隔壁的隔壁，瞥见他丢在旁边的通讯器，努努嘴，看游子龙没反应，索性去把他的通讯器拿起来。
“不许动！王老三！谁是龙仔！手机还我！！”
“不准这么叫！！！”老三惨叫一声，把游子龙的手机往后藏。
小火龙生气，扑过去抢手机，小大坐在俩人中间，被这人海大一只撞得没处躲，直抱头，游子龙和王老三手抢手机，没想谁一滑，通讯器脱手，飞到小大手边了。小大捡着漏，拿起来看，看完表情就有点微妙，拿着手机晃了晃，挑挑眉，“小火龙，道歉的来了！”
小火龙一蹦就扑过去，把通讯器揣进怀里，转过身偷偷摸摸地看了看，看完皱皱鼻子，也不回消息，就把通讯器塞进兜里，又坐好，把脸上刚刚没粘紧的白条摁了摁，又将扣在地上的一把牌拿起来，
“到谁了？”
“到我。”小大应了一声，他脸上一个条都没贴，拿起牌点了点，选了一张抽出来放下去，“跟。”他眼神偷看游子龙，“人家都示好了，不打算回一条啊？”
小火龙气哼哼，一脸不高兴，抽了牌打出去，还根刚刚抢他手机的老三说，“比你大！”
平哥一看，连忙把牌收过来，是个方片k，记十分。小大看见也挺无语的，游子龙脸上条贴的最多，整晚上心不在焉的，打个拱猪，送分都是常态，有本事前三手出猪圈，一手骚操作给队友都看懵了。
“是啊，小火龙，沈让可是个s级向导，他要是愿意给我做精神抚慰——都不用标记——我肯定当牛做马在所不辞啊，哇，从此告别向导素告别躁狂，完美发育。”李一鸣在旁边插话，那口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沈让门口卖屁股。
游子龙气得，头顶真情实感地冒了一簇烟，小大连忙侧身，爬去把丢在背后的外套抓过来，给他rua了两下。小火龙烦死了，一边扒拉一边嚎，“不许惦记我家长官！！”
“说真的，你就没点这个心思？”平哥从牌里挪开视线，扭头看了游子龙一眼，他年纪最大，有些地方更懂世故。凭良心说，向导本来就比哨兵少，确实很多哨兵一辈子摸不着向导一根毛，但要是有得选，哪个哨兵乐意靠着人工合成向导素过一辈子。游子龙年纪最小，没想过这些，但是他们看在眼里，都还挺乐意促成一下的。
小火龙想了想，很老实地摇摇头，“没有。”
“他房间确实有向导素的味道，纯天然。”小火龙望着天花板回忆，“但是他还……还会种辣椒，还老请我吃饭，还给我带早餐，还哄我睡……咳，还对我特别好……”他摆着指头，一条一条地数，说到睡觉的时候尴尬了一下，慌忙改口。
“而且还给我开小灶，教我异能——我还指着拿考核第一呢。”他想到谢允那个教学方式，翻了个白眼，“而且他教我异能的时候可耐心了！”
“就是脾气太臭！！”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几个队友面面相觑，看着这只自相矛盾的小火龙，没听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但是好像也不觉得奇怪，这个画风，反正，很游子龙。
兜里的手机忽然又震了震，小火龙掏出来，看见还是沈让的消息，这回说的是，“进门权限给你了24小时有效，刷手环就能进来。”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味儿来，就看到下一条消息，“我先睡了，晚安。”
……这种程度的示好，对这么大个城主来说，应该算很难得了吧？游子龙想，他密码也告诉我了，虽然没记住，但是肯定没防着我，给时限就是想让我早点回去呢。
天地良心，办公室的密码是动态密码，一天一变，那天沈让告诉他纯粹是想着他出去吃饭方便，24小时的门禁授权也是常规操作，屋里还有其他的红外线防盗监控，不同授权刷开的门，也有着不同的资料权限
……不过示好是真的在示好，大方向没理解错，倒也没毛病。
小火龙坐不住了，他和谢允打架打了一下午，又和队友打了一晚上牌，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说到底也只是拉不下面子，既然沈让讨饶，他自然可以大龙大量地原谅沈让。
沈让迷迷糊糊半睁着眼，脸上的皮肤能感觉到发麻发紧，是止疼药的药物效果。他还吃了两片安眠药，却可能是因为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也可能是因为累得太过了，身上还是疼，人还是有点睡不着。
他眼窝发青，脸色惨白，分明不太舒服，可又眼神散漫，眼尾微微上扬，有纹路撒开，嘴角在一个似笑非笑的角度，似乎有些愉悦，而呼吸很慢，也轻轻的，几乎没有声音。
外头想起“嘀”一声，游子龙探头探脑地钻进了，还不免有些紧张。看见屋里一切如常，自己的东西也没有被扫地出门，甚至床单还换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是枕头委委屈屈瑟缩在沙发边上。
“长官？”小火龙把灯打开，看见床上背对着门的人，也不知道睡着没，小小声喊。
沈让似乎动了动，人迷迷糊糊的，游子龙吓了一跳，想到早上那会儿，赶紧绕过去凑在他面前，却对上了沈让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还愣了一下，随后直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抬手在沈让眼前晃了晃。
沈让眨了眨眼，才把视线聚焦，张口来了一句，“药给我，疼，睡不着。”状态特别恍惚，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说完就又闭上眼，似乎嫌灯光太亮，扯着被子把脸蒙上了。
小火龙看着沈让，被可爱得一愣一愣的脑子发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绕到沙发面前，伸手把自己的枕头拿起来拍了拍，把被子扯开，枕头放回左边床头，翻身上床，钻进被窝里。
他手一挥，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转过脸，拿起来一看——厚厚一摞资料！这厮存心的！！！游子龙气哼哼瞪沈让，沈让没反应，他原地拱了拱，想了半天，觉得沈让状态不对不太放心，睡不着，索性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低头看起资料来。
也不知道文静给的药是个什么剂量，沈让不甚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背后的人。他想扭头过去，别别扭扭翻了个身，忘了腿上夹着体位枕，动作不太顺畅，没固定住，又翻回去半个身子，却也不懊恼，只是在这别别扭扭的姿势下，扭着头眯着眼睛打量小火龙。
“小火龙？”
“梦见上回跟你吃火锅来着……”
他声音比先前更懒更沉，带着一丁点醉意似的绵长鼻音，叫了一声，漫无边际地说了一句，又毫无缘由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床。
“别看了，睡觉。”
游子龙看资料看得脑子一团浆糊，他打好了腹稿和沈让讲道理，也做好了准备接受道歉然后自己道歉，但万万没想到进屋来看到的长官是这么个状态，他看着沈让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在旁边跟说梦话似的嘀嘀咕咕，软绵绵的，每一个音节都像示好的猫咪。
小火龙鼻子一酸，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资料一扔，往下缩了缩，钻进被窝里，裹着被子一滚钻进长官怀里，不由分说，拿着他一边胳膊当枕头。
“臭长官，谁稀罕你。”
小火龙嘟嘟囔囔骂了人一句，却伸手给他把被角掖掖好。
沈让腿冲着右边，上身被游子龙强行按平，左臂甚至成了这位的枕头，也没生气。他吃了药以后脾气就很好，感觉不到的地方不疼，被碰一碰也不会介意。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小火龙左肩，好声好气，
“……这姿势我拧着了，帮我翻过来好不好？”
这个语气倒还不是客气，游子龙觉得莫名耳熟，想了半天想起来是昨天这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时哄孩子的语气，那叫一个无语。但他总不好和一个明显磕嗨了的人计较，于是伸手过去绕过这人的腰，搂住他的胯，将人翻过身来。还很细心地伸腿过去，把沈让的腿也调整了一下，朝着自己的方向。
小火龙有点生气——沈让肯定私藏了止疼药，但又心怀愧疚，毕竟自己跑了一天，这人早上起来就不舒服，这一天如果没药，估计也遭了不少罪。他看着沈让，觉得这样的长官意外的可爱，一点也不拧巴，不像上午，碰一下就要炸毛，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沈让的手臂有多年训练养出来的结实肌肉，受伤之后没那么硬邦，反而更适合当枕头。他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轻轻拍小火龙的肩头，不知为什么，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老父亲似的慈爱……拍拍的方式就跟撸狗子也没有太大区别。小火龙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好像也挺舒服。
小火龙偷偷睁眼，看着沈让。他微微仰着头，让出个地方来给小火龙放脑袋，下巴到锁骨的曲线尤其好看，连喉结的部位也是曲线优美。
可能是向导天赋技能点满，沈让很会照顾人，可相对的，他十分拒绝他人的照顾，尤其是受伤之后，越是难受，越是狼狈，越不愿意人碰。他可能被游子龙翻身的时候姿势没摆好，下肢有点吃不消，不自觉地踢蹬了几下，被压制住的疼痛隐约蹿上来，没那么剧烈，只是过电一样迫人抖了抖。
他稍稍清醒了些，拍抚了几下游子龙，右手去拽吊环，想把左手抽出来，把自己裹进单独的被窝里。
小火龙一把按住了他不安分的爪子，瞪他，“干嘛！？“那理直气壮的，潜台词简直就是“你把我惹毛了还不让我躺胳膊上补偿补偿？！”他睁眼，看到沈让皱着眉，于是抬手给人捏了捏胳膊，“怎么了？手麻了？”
沈让没发脾气，也没解释，从他小到大都对示弱心存抵触，临出口变成一句带着笑的闲话，语气并不十分清明，颠三倒四，尚有些恍惚。他恹恹地躺回去。
“不麻，没事，睡吧。”
拒绝三连刚一出口，小火龙毛又炸起来。沈让明显没明白他生的哪门子气，轻轻拍了拍他肩，用手掌摸了摸他后脑勺，撸大狗似的揉了两下，又沿着脖子滑下去，轻轻按了按他的脖子和肩之间的肌肉，还用拇指侧面蹭了一下他侧脸。
“还不困？和谢允练了一天。快睡吧。”
“乖。”
小火龙一边莫名其地腹诽“乖什么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外面还在打雷。他对雷声向来敏感，却万万没想到，如今居然能视若罔闻地泰然处之。游子龙回忆着昨晚，沈让的眼神丝毫没有怜悯或同情，却让他觉得安心。
末世之后的历史大都如此，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那种悲剧都不像是人命，反而像是一个又一个统计数据，他这辈子的恐惧都在抚川港陷落那个晚上发泄完了，后来遇到丧尸也不觉得怕，唯独雷雨天气——哪怕根本想不起来细节，却还是早遇到电闪雷鸣会生理性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生理性地感到恶心反胃和恐惧。
可现在，几乎已经不怕了。
外头又响了一声闷雷，沈让含混不清地张口，又说了一遍，“乖，别怕。”
小火龙舔舔嘴唇，轻轻蹭了蹭沈让，偷偷地把手脚钻进这人的被窝里，轻轻地给人按按腰，蹭蹭腿，还时不时偷看他有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