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开心果
“让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啊。”
小火龙走在沈让身侧，神情有那么几分沮丧。沈让自己控制着轮椅，他那架高背轮椅虽然也能推，但主要的驱动方式是电动，一般他自己愿意控制，小火龙都不插手。
“他们都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不好，可是我好喜欢你。”小火龙“滴”了一下手环的权限，又对着监控头仰起脸，下意识露出一个阳关灿烂的笑容，随后侧开身子，为沈让留出空荡来，嘴里也没停。
“让让喜欢小火龙么？”
他在外面受了委屈会凶会吵架，回到沈让身边，就一下子收敛起来，不再是张牙舞爪的姿态，要打着滚卖乖讨宠。
沈让进了屋，办公室一边临近走廊，一边对着外头，百叶窗开着，阳光目前角度不对，并未从窗户照进来，只能看到外头天光大亮。沙发挨着窗户和窗台，之前那个惨遭□□，又被小火龙笨手笨脚“复原”了的椰奶盒子站在窗台上。
沈让扭头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欣慰还是羡慕。这么多天他身上终于有了一点人气儿，不再是一种看破红尘的态度，他抬起视线看着小火龙，目光安静。
“这样就很好。”
这样就很好，他喜欢游子龙身上的朝气蓬勃，喜欢他纵使在人心险恶的年代，因为能力和幸运，依然保有的善良和天真，喜欢他没心没肺又认真对待生活的态度。
看一眼这个人，他就觉得世界还是可爱的，漫漫长夜的失眠，无穷无尽的病痛，都可以再多忍受一会儿。
他确实很喜欢游子龙，但大概也止步于此了。
往日是不愿意生出情感纠葛，也是没有遇到放在心上的人，受伤之后遇到一个贴心的……可他怎么能自私地把小火龙据为己有呢？
拥有a级火系异能的哨兵，那是天生最精锐的战士，是他小时候理想中的自己。这样的人当然应该属于大家，在外面高高兴兴地打丧尸，保护一方百姓，回到基地快快乐乐，和大家都关系很好，上头重用他，下属仪仗他，兄弟与他并肩作战。
小火龙虽然不懂，但他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
第二次相见，他热心地把自己送回来，“多管闲事”地跑来管着自己吃药，那会儿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他。
几次三番在该推开他的时候没有推开，把最强的战士留在身边当个护士用，要他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要他哄自己开心，却又害他被人指摘甚至责怪……游子龙不懂，他沈让也拎不清么？
他是因为需要小火龙才对他好，无论是教他理论和异能，还是帮他觉醒，是需要他的能力。扪心自问，他对游子龙的“喜欢”，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需要他的阳光驱散阴霾，需要他半夜醒来三次替自己翻身，需要他把屎把尿按摩活动……因为需要而产生的喜欢，只是依赖，不是爱。
同样，游子龙所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么？他也许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耐心又温和的兄长，和他那些打打闹闹的兄弟不一样，也许是纯粹喜欢好吃的好喝的，也许是留在这里，能满足他年轻人的旺盛的保护欲。
说到底是他利用了游子龙，他现实得自己都觉得心黑。好在这些都会回到正轨的，快了。
小火龙全然不知沈让的想法，听到“这样就很好”，他又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地蹭了蹭自家长官，伸手去把他腿上那只黑不溜秋的猫抱起来。深渊大约是受了沈让思维的影响，没提出异议，就这么被人举着腋下，拎——起来，拉长成了一条。
游泡芙在旁边流着哈喇子看猫，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火龙也被液体猫咪惊呆了，他拎了老长，才把猫从沈让腿上拔起来，然后胳膊一揽，托着猫屁股，捧成一个圆圆的团子放在大脑袋边上蹭。深渊整只猫都是纯黑色的，毛毛蓬松，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特别亮，冲着光线不强的一侧，瞳孔大大的圆圆的。
“渊渊！”小火龙立刻给深渊取了新的绰号，“好可爱啊——让让你为啥以前不把它放出来！你看泡芙多寂寞，要是早点放出来，泡芙就不会拐个小牛犊回来了。”
“泡芙，游泡芙，你有猫了，明天咱们吃牛肉吧？反正买下来了，不能浪费。”
他嘴贱，去逗自家的狗子。游泡芙一听，不乐意了，对着他叫了两声，龇牙咧嘴就冲上去咬他，不咬别的地方，就绕到身后咬屁股。小火龙嗷一嗓子，端着深渊又不敢撒手，只好满屋子乱窜，最后把屁股对着墙，贴墙站好，对着泡芙怒目而视。
“不许咬了！不吃！不吃！就气气你！”
游泡芙乘胜而归，跑到旁边沙发上抬头挺胸坐着，小火龙跑到轮椅边上和沈让告状。
“我本来还想给它买个狗粮盆的，它居然咬我！我不买了！我要去给渊渊买猫粮盆——你怎么也咬我！！！”他一蹦，好险没把猫丢出去，赶忙把深渊塞进沈让怀里，又还是手贱去逗，“咬我啊，小没良心的，不喜欢渊渊这个名字？还是不喜欢猫粮盆——哎呀！哎，嘿嘿，咬不着！”
沈让无语，“精神兽不需要吃东西，不是跟你讲过了……”
“可是泡芙真的很爱吃！”小火龙义正言辞。
“它吃了都被你吸收了。”沈让甫一出口，游子龙睁大眼睛，“啊？那不亏！但是那是不是应该给他吃点好的，不能吃狗粮了，不然被我吸收了感觉像是我吃了狗粮似的……不对啊，我亏了啊，我没尝到味道，直接就吸收了，多亏啊……等等，它要是去吃屎……？”
“啊！！不要！！！我不要吃屎！！”小火龙惨叫。
沈让被他这个脑回路惊呆了，配合游子龙吧啦吧啦嘚吧嘚吧停不下来的雀跃语调，屋里一猫一狗也都热热闹闹的，游泡芙低声吼着游子龙，游子龙怀里的深渊对着它“哈”了一声，大狗立马闭上嘴，变得乖巧安静，下一秒摇身一变狗腿起来，酝酿了不到三秒钟的情绪，对着猫咪疯狂甩尾巴，屁股都跟着扭。
大约是放下了近期心头最大的事，大部分事情都按部就班地往他计划的方向进行，也有可能是久违的见到了阳光，此时气氛太好，沈让突然没忍住笑出来。
他嗓音其实很好听，没有谢允那样的玩世不恭和怂样，不像小火龙元气十足，也不像老墨那样雄浑，就只是干干净净的，干脆有力，让人亲近信任，这会儿肺活量不是很足，多了几分柔和。
他笑得胸腹震颤，低哑又清越好听，下身控制不了溢出来在纸尿裤里轻轻打了个摆子，才勉强停下来，带出两声咳嗽。
小火龙听到他笑，歪歪头，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意识到沈让笑他“我不要吃屎”，还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望着沈让。
沈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容易停下来，眼睫微微濡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个活宝。
他很久没感觉到什么情绪了，连听到小火龙和苏未安吵架，都是麻木的。可人都是有自救本能的，他也想活，不是生下来活下去，是活生生的，嬉笑怒骂。
“让让，让让笑得又好看又好听！”
小火龙看他这么高兴，也不记得尴尬了，他从来都是闹腾聒噪的性格，看不得人不开心，沈让的心事太重，他又弄不懂朝城那些复杂的管理体系，那就只好把人照顾舒服，哄开心，喂胖点。
他尊重让让不开心的权利，可还是想让让让开心。
“让让，下午看电影好不好？谁来找都不接待！正事儿做完了总要喘口气的嘛！”
那份交给苏未安的文件是沈让亲自起草的，他的手因为断了神经的药又大病一场，到现在都没恢复到出任务之前能打字梦握笔的状态，别说握笔，他吃饭都拿不住勺子。但这事儿只有他能弄明白，所以只能是他口述，游子龙帮他打字整理。
依照小火龙看，那些东西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先不说一个人负责这么多耕地水源，就哪怕是他负责打字整理的那些文件，全都是字，分开了也都会读，连起来就真的不像人话。
他打了这辈子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赶不上的字数，并且觉得自己伟大极了。
小火龙眼巴巴看着沈让，等待他的首肯，沈让看了他一会儿，根本架不住这样的神情，点点头，“好。”
游子龙也松了口气。
他近来总觉得沈让有什么计划，像是看破红尘的老僧，却又不敢和沈让好好谈，生怕真的听到什么决定，说出来了，气一下子泄了，人就不行了。他只能每天热热闹闹地吵着沈让，把身体养好一点，可能就不会那么不高兴了。
水源一事是沈让最近最担心的，所以哪怕看着那么多字头疼，他也愿意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反反复复弄那些他搞不明白的文件和表格还有地图。
刚长出头发浑身还湿答答的小火龙欢呼雀跃着蹦起来，推着刚刚吹了点冷风的沈让跑回屋里。
“谢谢长官！长官最好了！咱们一起洗个热水澡！你请我吃饭看电影，我给你按摩！我要食堂送好多好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