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局势动荡
“我让你查北舟城的飞机为什么到朝城，你没有查到。”昏暗的房间里，屏幕荧光闪烁，经过反追踪处理的声音比人工合成音还沙哑几分，连语调都被压平，夹着刺杂电流，“我让你阻拦那个火系哨兵去北舟城，你也没有拦住。”
“北舟城离得那么远，跟咱们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关系。沈让手握那么多补给站，把控着无人区主干上路都没拦住他，你让我用什么拦？你有本事开罪我，你倒是出人啊？”这边的人压着嗓音，传到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电子合成音。
“他们从实验工厂杀出来，见血了好几个，但一个都没感染，到底是不是和盛家有勾结，拿到什么高级疫苗了？‘那边’不讲武德啊？咱们再怎么斗也都是内斗，他们要是和朝城有勾结……”
“现在是合作期间，不是查那边的时候。朝城一旦联手北舟城，缓过来这口气，以后可就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给那个哨兵发了消息了，我说沈让快不行了，在医疗部半个多月没见人，让他赶紧回来，他路上耽搁了一天，但是不知道为啥继续走了。”
这人有些不耐烦，“不是，北舟城凭什么为了他一个人，跟朝城合作啊，总不能真是炎家私生子吧？这种鸡窝里出凤凰的好事儿怎么尽落朝城头上？咱们但凡也出个私生子，出个s级植物系，至于和‘那边’斗这么多年吗？南a区早就尽收囊中了。”
“尽说些屁话。”对面骂了一句，“朝城物资怎么样？”
“就用现在的战略，抢，抢不过就烧。北边那个牧场已经没什么牛肉进到基地区了。作战部天天往外派那么多人，武器燃油撑不了太久的。”
“行。北边商路布防呢？”
“……呵呵，老大胃口不小啊。布防图弄不到，但是人手调配我看明白点，到时候来个声东击西，把几家的人都调动起来，让‘那边’也出点血，流寇都凑着，到这边闹事儿，作战部肯定要回防，你们把商路截下来，北舟城就算援助，还不是要经你们手？”
“这条路一直是朝城押着，这几天接连出问题被劫，已经有些小基地不满了。”
说到底，也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主意。游子龙那边拦不住，就只能趁着北舟城援助朝城以前，把朝城拖垮。沈让看样子已经不行了，现在掌权的几个没一个赶得上他的能耐。
今年的匪盗，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的流寇打秋风。南a区向来就乱，丧尸潮后恢复了半年，各方势力重整斡旋，把注意打来朝城再正常不过，谈不上野心，但能借朝城的力打击其他势力也相当不错，再加上朝城这会儿内部动荡，真能捞几块肉，岂不更美。
谢允当然看出来朝城被算计了，作战部年后开会开了不下十次，和内勤差点干起来，别说现在物资紧缺，这事儿翻过去倒了开春播种的时候，沈让躺着，北舟城再不来，朝城新的一年真就要做好吃土的准备。
按照沈让的原计划，这个时候北舟城应该已经送来了新的异能者，不管是负责种地还是负责打架，都能解燃眉之急，后续也算有保障。结果被游子龙出其不意来了这么一招，让本就乱成一团的朝城雪上加霜。
s级报废，a级跑了一个，北舟城啥人都没送过来，那些流寇，还不知怎么的，约好了一起来袭击朝城。
就他妈的烦，他谢允也不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有问题。他甚至有时候都觉得游子龙是不是自己仇人派来的间谍，就是憋着劲儿害他呢，要么就是上辈子有仇。
和他上辈子有仇的游子龙正在和他新认识的朋友们依依惜别。
陈宽的商队不打算进入北舟城，也就是说明天他们就要向西走，而游子龙孤身北上。几人从车上弄了些青稞酒，就这么围坐在夜深人静的城郊，有游子龙a级火系哨兵，炎家私生子的身份加成，城郊没什么人前来招惹他们。
“要我说，小兄弟，你就别找你那混账爹了——”
“北舟城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炎家家大业大的，你那些哥哥姐姐为难你怎么办？你看你爹也不怎么在乎你，你都二十多了，他都没主动找过你，还得你独自穿过这么危险的无人区，哎。”
酒后，人的话总归会多些。他们一路走来，相处了十几二十天，什么破事儿都经历过了，也算成了过命的兄弟，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
说到破事儿，其中最离奇的一件当属游子龙起夜。他半夜起来撒尿，本想对着车子尿，想了想，觉得太像游泡芙，就转了个身，结果脚下被什么玩意绊了一跤，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啪唧靠在车门上。夜晚的秦岭零下十几度，他白净的屁股蛋子直接黏在了车门上和冰结在一起，折腾了二十分钟硬是没扯下来。
最后是起夜的陈宽救了他，方法是对着他的屁股撒了一泡热腾腾的尿。
小火龙听着自己离奇的身世，回了对面一个迷惑的表情，“大兄弟，说什么呢？我爹不是炎溯！我爹早死了！”
“啊？你爹难道是旁系？不对啊，炎溯是炎家上一辈最小的，前头哥哥死完了，你今年二十一……”旁边那人掰着指头算，“别是你爹连名字都是骗你妈的？”
陈宽在那边埋头抽烟，他脸上的胡子被游子龙一把火烧没了，整个人洗干净之后，有几分军师儒雅的气质，就这么看着自家兄弟们，也看着这个朝夕相处下来单纯热情的哨兵，沉默良久，忽然伸手，端起酒杯。他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的眼睛，一闭眼，眼尾就生出层叠的褶子来。
他仰头，烈酒浇喉。
“我家养了一只小象，几百头牛，几百头羊。”他忽然开口，灼热的酒劲随着话语窜上头，染上几分醉醺醺的红晕，语调像是辽阔天地之间娓娓道来的唱诵，有着诗一般的节奏韵味，“有烟，有酒，有粮食。还有你喜欢吃的牦牛肉。”
“我母亲健在，是土族人，我还有个妹妹，我妹夫也是藏族人，他们有一儿一女，我们家庭一起生活，他们的孩子非常可爱。我是个向导，等级低了点，但至少不用给一群哨兵共享。”
“别去北舟城了，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去我的家乡吗？如果不喜欢，随时都可以走。但是别去北舟城，北舟城不好。”
他汉语实在讲得很好，唯独语调有些异族的生涩，月光之下，寒风之中，带着一股奇异的浪漫，宛如夜晚的草原上，低声唱诵的歌谣。
游子龙打直球二十年，从没想过自己有被直球砸晕的一天。那一瞬间他甚至忘了吐槽，陈宽看上他什么了，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黏在了车门上的屁股蛋子？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屁股蛋子？
这群兄弟义气耿直大方，一路北上，吃的一口没亏待过他。他们给他讲临泽市的蓝天白云，讲日月同天，讲草原和雪山，讲寺庙和村庄。那里原本是是人类最少的地方，如今也是保留了最多文化的地方，他们讲汉语，讲藏语，讲各个民族的语言，他们用古老的梵文念经，他们那里几乎没有丧尸，苍鹰翱翔在蓝天，秃鹫啄食死亡的躯体，无论是人类还是丧尸，最终的归宿都是天空。
小火龙说自己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临泽市。
如果不是心尖儿已经有沈让，他甚至觉得自己真就能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古朴的浪漫、耿直，和热情，或许还有风中夹杂的向导的气味，带着他心神一荡。可他也很清楚，他把陈宽当兄弟，那一刹那的心神激荡该谢过月光、谢过苍凉雾凇白雪，却唯独不是对眼前这个人。
他脑子里想的是沈让。
北舟城最北边的地方，以前叫蒙古，也是高原，至今北舟城也有很多蒙古族的人，那里也有辽阔的草原。大年夜那天，沈让吹着叶子唱的那首歌，是不是也有这样娓娓诉说着爱慕，有着这样热忱又浪漫的语言？
游子龙端起酒杯，青稞酒很烈，他喝不惯，此时却仰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咂咂嘴，哈出一口酒气，“宽哥！我谢谢你这份厚爱，但是我只当你是兄弟，是好大哥。我必须去北舟城，我得买好多东西回去。”
“我爱人在家里等我呢。”
这是他第一次用“爱人”这个字，平时都觉得矫情，大约是借着酒劲，才忽然就能出口了。游子龙浑身都热乎起来，忽觉眼眶发热，他第一次尝到相思的味道，不是平时的牵肠挂肚担心沈让冷了热了病了受委屈了，只是纯粹的想到这个人，就恨不能抱在怀里，揉进怀里，四肢百骸都交融在一起。
他没说沈让是顶级向导，也没说沈让有多厉害的异能。爱情不是竞争，拒绝也不需要什么一较高下的理由，一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让自己全身心喜欢的人不容易，他根本说不出理由。
陈宽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把烟斗在冰凉的地面上磕了磕，端起酒杯，豁达又爽朗，“那我祝你此行顺利，祝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