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虚实结合
这几日,北舟城第四区的传闻又有了点新的风声。有人说那个哨兵不姓炎,登记本上写的是游子龙,被旁人喷回去,说都是掩人耳目的。他被炎佑带走了,算算年龄,炎佑今年三十九,游子龙二十一,炎佑还真能生出这么大儿子来。指不定就是十几岁的时候情窦初开,南下出任务,认识了什么姑娘,一见钟情。
高门大户嘛,为了保证异能和哨兵向导的体质的顺利遗传,婚配问题都比较谨慎,加上身居高位,还得背景干净,估计家里人也不太好相处,比较挑剔,估计最后就是没成。而且,炎佑年近四十,至今未婚,很可能就是对人家念念不忘,是个痴情人。
这么一分析,又有人说了,你看炎佐急急忙忙替自家大哥往南边跑,别是孩子的妈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把儿子派来北舟城的吧。炎佑如今找到了心上人,又正当权,儿子还是正经火系哨兵,这下应该没人阻拦了吧?
群情沸腾,吃瓜群众纷纷抹着眼泪,对这对苦命鸳鸯,对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送上最诚挚最美好的祝福。
炎佐第三天就被踢出来出任务了,炎佑执行力相当可观,简要分析了一下朝城的状况,虽说没拨出那么多a级异能者长期给朝城用,却从队里调出了一个a级植物系,一个a级水系,两个b级植物系,又打包去了几个能打的随商队走,没惊动科研部门,把队里的军医也塞过去一个,也没说去多久,就说出任务,反正炎佐跟着呢,看看什么情况,挨过这一阵子再说。
朝城不到十万人,以成年人的基础消耗来看,一天一公斤大米怎么都够了,一辆货车载重五十吨,两辆卡车就能运送朝城一天的伙食。换成营养剂,两辆车能管十天。炎佑也没问朝城现在粮食缺口有多大,直接派了五辆车出去。食物、种子、武器,多少都添了点儿。
异能者派出去是执行任务,没啥好说的,物资这边,北舟城上亿人口,他那么大一个少将,抠抠索索弄出来五辆货车,还不如平时一个小商队,压根没走公账,上头问都没问一句,连平时盯着炎家找茬那些政客都没好意思放出个屁来。
舆论一致说炎佑情深意重,就是抠了点……什么叫抠了点?那是有原则、公私分明!看着最新论坛讨论贴,炎佑可算知道炎佐为什么非逼着他背这么大口黑锅还不许出去辟谣了。
地势是大自然的天堑,南边被划分为南八区,跟北边连援助公约都不是一个体系,北舟城其实对南边并没有太多了解,车队浩浩荡荡开出秦岭,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这段路不对劲啊?丧尸潮以后都这样吗?”
商队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着接连几个空置的补给站。年后一个多月,也确实是北舟城开始往各地出车的时候,按照往年的习惯,走的是以丹县一带进的南八区。这条线向来稳妥些。
也就是所谓的远交近攻,以丹县虽然是个小破地方,但包括周遭一带在被丧尸潮冲垮以前,和朝城关系都不错,商队也愿意从这边走,养活了不少人。也就是因为关系不错,沈让才千里迢迢跑到以丹县救援,最后在这里出事,险些交代了。
“商队过秦岭之后都警醒点。”
炎佐坐在装甲车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欠。他看着gps上显示出的货车定位,按着通讯器来了一句。旁边开车的人扭头瞟了他一眼,“那段路不是一贯太平,咱们走的这边才是不好走。”
炎佐摇摇头,笑了下,“你没发现吗,江山易主了。”他没多解释,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南边状况不好,其实都不用开,就北上丧尸潮发生之后,是个人都知道南边状况不好。
这完全就是废话,南边状况要是好,他们这一趟是干嘛来的,旅游吗?
朝城最近状况的确不好,最近还干了许多非常奇妙的事情。
前阵子有一群“幸存者”聚集起来,要求朝城救济,开仓放粮,履行中型基地的职责。朝城一开始态度强硬,还起了不少小规模武装冲突,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闹得受不了,突然有一天答应了。
朝城弄出来好几处收容所,把闹事的人全都留下了。留下归留下,还给人提供医疗服务,身上带破皮的全部隔离,不破皮的统一分配集体宿舍,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个月,被“收容”的人怨声载道,埋怨伙食不行,跟猪食似的。
朝城说这是刚从西边来的商队手里买的玩意儿,叫“炒面”,营养丰富热量高,适合充饥御寒,还便于携带和储藏,他们的行为完全符合救援条约。
殊不知人家的糌粑都是连带着酥油白糖奶渣一起吃的,他们这种只给糌粑面的做法,属实就是阴你,你还没处说理去。半个月的炒糌粑面吃得这群生龙活虎挑事儿的“幸存者”是面瘦肌黄生无可恋,来自不同势力的人群硬生生培养出了革命友谊,憋着劲报复,誓要给朝城来上沉重一击。
这时候,朝城又来了个骚操作。
南a区收到朝城发布的援助申请,据统计,朝城这次收容的幸存者8124人,要求南a区分担一半。分担不了一半也行,我先帮你养着,但是麻烦你把伙食费结一下。南a区被这白纸黑字的公告惊呆了,字里行间都是透露着一个字,骚。
八千多人半个月的饮食,谈不上伤筋动骨,却实在肉疼。
他们从来都乱,表面上掌管南a区的一方势力摇摇欲坠,下头无数势力虎视眈眈。这回找朝城麻烦,是大家一致通过的,连带着一些原本的山贼浑水摸鱼,他知道人多,却也不知道多成这样。八千多人里,自家人估计也就百来个,也不知道怎么就凑出来这么多。
南a区慌忙否认,别乱说啊,都是你的人,都是你的人。吃猪食的“幸存者”听说这一出,又经历了一次绝望。
朝城居然就按捺下来,认怂继续养着这帮人了。
炎佐绕了路,从东边进的城。依旧是风宁接的人,这回她学乖了,看着脸就认出来是炎溯的种,别说一家子都还挺像,她屁话没说,把工具人安排给了谢允,自己直接带炎佐去了医疗部,她把人交给老卫,自己也转身走了。
朝城养着这么一批“幸存者”的确降低了武力损耗,但外头还不时与南a区发生争执,内里一下子多了近十分之一的人,实际上本就不富裕的物资雪上加霜。沈让这么久没出来说过一句话,医疗部把消息瞒得死紧谁也见不到,甚至有人猜测沈让是不是死了。
医疗部空调开的高,炎佐脱了外套,搭在小臂上。他身形修长,不那么像军人,脱了制服外套之后里面是妥帖的黑色衬衣,很有些优雅。他看着面前这个被人疯传“是不是死了”的人,医生说这是沈让,他不太敢信。
阔别多年的向导素气味已经陌生,故人容颜大变,瘦得两颊凹陷,鼻饲管用胶布贴在上唇上方,和鼻氧管交错重叠,脸上隐约能看压出来的深深的红痕。床头挂着大大小小的输液袋,还有一袋乳白色的,连接在鼻饲管上,有个特殊的机器定时运转。
他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皮肤下血光透出青绿色,嘴唇青白中带着些乌,身体被遮掩在被子下头,床的另一侧挂着尿袋,床尾架着防褥疮床垫的气压泵,和腿部按摩的气压泵。
这就是朝城最好的待遇了吧,医疗技术仍停留在百年前。
沈让闭着眼,旁边的医务人员不知给他推了一支什么药,尔后用拇指在他锁骨下狠狠按压,把床头抬起来了三十度,转头对炎佐点点头,“他一会儿就能醒,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让果然很快就睁开眼,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语气却凉飕飕的,像是什么缠身梦魇,或是连带着在梦中都要挣扎醒来,压在心头的疑问。
“他们动手了吗?”
“老八?”炎佐皱着眉头喊他。
他一路上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比如说看到个轮椅,看到个脾气古怪的城主,却万万没想到自家老八成了这个样子,被无数机器吊着一口气,在一堆凉冰冰的器械中显得犹为脆弱,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不堪承受这样沉重的被褥。
漫说是亲兄弟,纵然是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都难免让人生出恻隐之心。
“……阿佐?”沈让像是有些看不清,盯着他好一会儿,眼睛才逐渐有了焦点,皱着眉头,沙哑的嗓音里全都是难以置信。他忽然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颤抖,却又咳得有气无力,最后以两声干呕收尾,炎佐站在旁边没敢动,生怕自己碰着啥东西,一不小心把床上的人弄死了。
他真的没想到炎佐会来。
炎佐看着他张嘴,连忙凑过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彻底清醒,沈让眼中难得没有一贯的防备,也没有旧日那种浑身尖刺见谁都恨不得打一架的气势,连带着语气都像是带着笑意。他以为沈让会说什么重要的话,却没想到这人开口,叫了他一声“二哥。”
“二哥,你来看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