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天塌了有人顶着
“哥,我真的不知道!”老墨对着谢允嚎,谢允比他年纪小,他却叫哥叫得那叫一个顺口,只要喊得够快,天塌了就有人帮忙顶着。
几人回来其实有一个多月了,回程还遇到了暴雨,山体滑坡,被困在外头困了五天。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荒郊野外的其实比困在钢筋混凝土里好,至少吃喝都不愁——这也是朝城大部分地区都建平房而非高楼大厦的原因——但药物和医疗用品没处找,严冬那会儿只恨自己没学点中医。
无论当时什么情况,反正这几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还能接着吃到沈让亲手种的黄瓜,和朝城养殖场的肉。
老墨啃着一根羊肉串,只觉得在食堂遇到这么位老哥真的是糟蹋了羊肉串。他砸吧砸吧嘴,用手掌抹了抹嘴边的油光,冲着另一边一努下巴,“你去问风宁啊,她能为我作证,再不行你去撬沈让的嘴。那天我们就在外面看见那些树疯了一样往屋里长——”
“就跟蚕茧似的,爬山虎,还有那些树枝,就把那房子裹上了呗!我们见着沈让的时候他把人房间锁了,具体为啥他要这么大展神威——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老墨无辜极了,一脸单纯无害,一边使劲冲着风宁那边努嘴,风宁坐在门口的方向,谢允也没搭理他。
老墨这人也挺逗,向来都是百晓生啥都知道的人物,别人找他打听事儿他也知无不言,但不该说的他绝对一个字都不往外秃噜。谢允眯着眼睛看他,总觉得这人每次说“我不知道啊!”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饶了他吧,他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沈让刚好从食堂门口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居然让他亲自来食堂。他一进来就接收到老墨求救的目光,谢允听着声儿才反应过来,老墨那哪儿是示意他去找风宁,而是和这位大神求救呢。
沈让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镜片大,镜架细长,半点看不出科技感,却其实是炎佐那边弄来的高科技产物。他眼睛经过几个阶段的治疗稍微有些好转,据他自己的评价说,“我又不读书当学生,也不出去当狙击手,这眼睛能保证吃饭的时候不把勺子塞鼻子里就够用了。”他如今戴眼镜也并不是用于矫正视力的,一方面是避免光线刺激,另一方面,里头的人工智能可以识别一部分场景、物品,甚至是朗读文字。
“我问过你啊,但是您老人家说吗?”
沈让回来之后异能耗竭,躺了几天,众人还挺担心。后来不知是不是眼睛有好转,他又来了精神,跑去和谢允商量着要把曾经的南a区与朝城接壤的一部分无人区收进来,其中包括死人谷,包括加油站,挺大一片,几个补给站都在建了。谢允问他原因,他只说想把几条商路卡在自己手里,免得日后又发展起来什么中小型基地,把商路命脉掐着,故技重施。至于为什么要在加油站把自己弄得异能耗竭,还把人卧室锁了,沈让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那天确实用了异能。我异能进化以后一直没好好用过,那边植物多,生态好,我试试手。”
那生态得多好啊?他这借口找得,啧,是鬼听了都觉得扯淡的程度。
问题是别人也不好对他严刑逼供,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他索性也直白,交代道:“别的不方便说了。”
“那要不你说说,最近老是往咱的新补给站跑的事儿?那补给站有啥这么吸引你的?”谢允压低声音,他现在是大忙人一个,他好奇坏了,却抽不开身,沈让撂挑子的事儿都落他头上了,他恨不得派人去查。可说到底沈让才是那个一手把朝城建立起来,大事小事管了十来年的城主,他谢允只管作战部,风宁负责各部门对接,其他科研部内勤部医疗部,他那是一点也插不上手。
沈让看着他的神情,还瞟了一眼装作不经意凑过来的老墨。三个人头对头凑成一堆,叽叽咕咕做贼似的。沈让压了低声音,来了一句——
“暂时也不太方便说。”
谢允气得抢了一根老墨的羊肉串,直起身子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翻得自己有点儿晕。
朝城在几个月内开始了针对植物系异能者的改造,据说是实验室新研发的药物,造价昂贵但效果温和,不知道持续性,但副作用低。叶峰作为朝城的自己人,第一个接受这种改造。他周期性地注射科研部提供的药品,第三周就产生了一些异能上的改变,极大地提高了植物的亲和力,唯一的副作用是精力过剩,每天不用用异能不舒服,据说二十好几岁了,居然还涨了点个儿,身高终于窜上了一米八,完成了终身夙愿。北舟城第四军区一听,那不得了啊!屁颠屁颠给朝城送来合作协议附加条款,说最近这几个驻扎朝城的植物系异能者听说了这个实验,十分心动,希望能参与实验,虽然北舟城严格限制人体改造实验,但是天高皇帝远,翻遍了北舟城的法律条例,也没写不许在朝城参与实验。
人嘛,见着便宜总得占点儿。
这主意还是老墨给出的,他说要饥饿营销,你大张旗鼓地招募受试者,人家觉得你缺人,占了他便宜,那是不回来的,指不定有什么问题还指着鼻子骂,绝不会记你好,但你要是说这是给我给朝城人的福利,你们外来的这些,这是第四军区的上级给你们争取的,人家就会心存感激。沈让表面上没吱声点头,还骂老墨心黑,第二天,叶峰参与实验的消息就发到了朝城的内网。
后来沈让的废纸篓里出现了一张“关于外来植物系异能者有条件参与试验……累计上税……功绩点……等同于四级食堂权限……”的废弃文件。一半是电脑打印的,上头还有几个红笔批注,那狗爬字一看就是出自他们城主那双不怎么听使唤的爪子。
一个来月,异能者身上细微的改变对粮食产量来说其实收效甚微。但近来春末入夏,气候回暖,又逢多雨,一些周期短的蔬菜已经可以收获,这几位b级植物系异能者种了大半辈子的菜,抱着自己新种出来的“无污染”小白菜和鸡毛菜,跟抱自家狗子新生的胖头狗崽似的,那个高兴劲儿,像是恨不得原地退出北舟城,在朝城买地买房安家落户。
沈让在食堂欺负完谢允,高高兴兴推着轮圈在窗边的小桌坐好。这桌子旁边的椅子撤了,专门给他留出来了轮椅的位置。他其实很少来食堂,尤其是几次病后,手恢复得虽然指头能略微活动,却伸不直握不住,总觉得麻木发软,用筷子勺子都笨拙。谢允看了眼时间,咬咬牙,走了。
倒是难得遇到游子龙小队那几位。
几人看着沈让跟看见了什么稀奇生物似的,甭管是按城主算还是他们小火龙的向导算,他们都得去打个照顾。谢允往出走,小大迎面跟他点点头,李一鸣在和他们李默然聊天,老墨看见这几个,开开心心上去打招呼,平哥一个没拉住老三,老三就兴高采烈往沈让跟前凑。他嗓门还大,扯着嗓子问,“城主!好久不见!”
“亲自来吃饭啊!”
谢允正巧掀开食堂门帘,听着这话差点一个跟头摔门槛上,手一扶门边,刚刚抢的老墨那根,刚被他啃完的羊肉串竹签,冲着旁边就飞过去。风宁坐在靠门的桌,面前一大盘羊肉串的签子,冷不丁又飞上来一根。她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盘子,又看了看谢允,憋了半天,终于评价了一句,“这么大人了,吃完饭还要妈妈给你收啊?”
那边沈让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找到人帮我吃,只好亲自来吃。”
谢允觉得这朝城没法呆了。
他如今半个屁股坐在城主的位置上,才逐渐明白沈让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早在朝城还没有建立的时候,沈让虽然有些军人家庭出来的严谨,但本性相当跳脱,高兴时笑,生气时闷声报复,行事很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他们一起打丧尸游戏的时候也是,别人端着枪在楼上狙击爆头丧尸,沈让抄个平底锅冲下楼和丧尸激情互殴。平时开车的时候更是,正常人哪怕在广袤无垠的田地里,开个一百马也差不多了,表盘上那些一百八二百八基本就是摆设,但沈让是真有本事在山里把速度飙到两百多,飞似的,遇见个树根茂密地形不平坦的地方,他都觉得这车当场就能翻了。
可当了城主,就得对别人负责。那是压在心里的事儿,让人整夜整夜睡不好,担心城门不稳,担心外头的补给站人手不够,担心出外勤的队员出什么事家里的老人难过,担心雨水不足粮食收成不好,担心自己哪一件事没做好,就影响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是被生活塑造成了如今的样子。
而一个末世的作战部,能被塑造出这种离题万里的画风,是他们的功劳。
真的是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