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躁狂与偏私
隔离室寂静了三秒。
三秒之后,叮叮哐哐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警铃齐齐作响,众人如临大敌,隔离室双层大门紧急关闭,应急系统迅速启动,楼上楼下的作战部安保一起冲过来,把地板踏得“笃笃”震动。
“我被咬了!我受伤了!我这儿这儿这儿这儿这儿这儿都受伤了!”
游子龙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跟跳什么街头即兴触电舞似的,最后一双手落在脑袋顶,凄厉惨叫,“我不要被赶出去,我要住在隔离室!上次我受伤了让让还来看我了!反正住这儿总比住让让楼上强!!”
众人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刀枪棍棒警铃镇静剂和防爆盾放下。
然后纷纷举起了拳头。
严冬听见楼下警铃吓一跳,啥也顾不上,手里东西都没放下,和沈让留了一句“我去看看”,就冲下楼准备抢救和应急。没想他冲到楼梯口,警铃就已经停了,剩下游子龙站在一堆荷枪实弹中间。
空气中还回响着游子龙中气十足的呐喊。
严老大穿着一次性围裙,手里还捏着个干净的一次性尿片,没看明白是个什么状况,愣在原地回神。游子龙扭头看见他和他手里的尿片,也愣了一下,张嘴就是。
“让让?”
他一眼认出来白花花的尿片——这个款式还是他在北舟城专门挑的,不是那些专门做逃生用品的成人款,而是婴幼儿的牌子,对皮肤友好,适合长期使用。他买了两片,自己垫着撒了两泡尿,觉得不捂痱子,这才专门联系厂商替沈让定制了成人款。
“啊?啊!”严老大眨眨眼睛,如梦初醒,赶紧把尿片藏到身后,保护病人隐私,作答,“楼上呢。”
游子龙松了口气。接下来,他仿佛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的乌龙事件,把旁边虎视眈眈想揍他的众人视若无物,满心满眼都是“让让在等我呢”,尔后美滋滋地,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下撒开了,在一众愤恨的目光下旁若无人地开始给沈让发消息。
“让让!想死我了,你在楼上啊!我马上检查完就来找你!”
“让让,你看到我都不热情!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我想死你了!是不是他们把你挤着了!”
“下头没事吧。”严冬推门回来,沈让背对着他,却还挺笃定。沈让如今异能进化,对丧尸病毒的敏锐度极高,要是这次回来的人有问题,他应该在检查站就能感觉出来。
“是你家游子龙。”
严老大还没缓过劲,他被警铃吓得心跳加速,现在还没平复下来呢,多少也有点想揍游子龙,他有气无力地哀叹。“见不着你,闹腾呢。一回来就闹得隔离室上下出动。”
“城主大人,管管吧。”严老大代表民意。
沈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让让,晚上吃什么啊!北舟城的饭好难吃,路上我一直吃的压缩饼干,也好难吃!”
“咱们检查完直接回屋吧!小火龙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摸到让让了——”
沈让的通讯器正接受游子龙的消息轰炸,隔几秒响一声,常常是前面那一声还没响完,后面的消息就追上来了。语音消息夹杂着文字消息,对话框里的小火龙活灵活现,简直神气十足。还是原来那个一来就差点把封闭评测室点了,比赛又差点引起火灾的莽撞小火龙。
他抿着嘴的嘴角若有若无向后扯了一丁点。
“他这个状态就是哨兵躁狂吗,还是他本来就这样啊?”严老大勤学好问,沈让又“嗯”了一声。严老大听着那个“嗯”是落在后半句结束之后的,低声念叨“正常现象……他在北舟城闯祸,你不是帮他擦了不少屁股,不都和人家说是哨兵缺乏安抚,躁狂引发的吗?”
“要是不算躁狂,他这行为算不算谎报军情啊?隔离室可全都被吓一跳。”严老大还挺操心。
“啊?隔离室不就是用来应急的?就当演习了。”沈让如梦初醒,终于说了一句囫囵话,说得却还是梦话。
严老大看着一贯“大公无私”的城主大人这反应,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沈让给游子龙擦屁股绝对是上瘾,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给这位主儿擦屁股。
沈让人不娇气,身体却还是难伺候的。他在连续两天出门,没怎么活动肢体,用得低背轮椅,又故意少喝水,导尿之后就垫了个尿片,浑身肌肉关节状态都不好。严冬给人抱上床,他躺在床上,微微屈膝,脚踝下垫着卷起来的毛巾,双脚脱了鞋之后就上了马达似的一直抖,抖得床都发出吱吱嘎嘎的细碎又规律的声响。
好容易抖完,又解腰托。那一瞬间胸腔和后背像是支离破碎散架了一样,他连怎么喘气都忘了。冷汗出了一脸,原本收拾妥帖的发丝黏在额角,屏息片刻之后,他反射性地咳嗽了几声,眼眶也跟着红了,雾气把眼镜镜片烘得泛白,睫毛上的水珠子也挂在眼镜片上。好在止疼药吃得够,身体折腾完了平静下来,他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熬。
严老大没那么细心,就把他两侧裤腰向下拽,又给人侧过身去,膝盖之间架了个枕头,让他保持着侧躺略微向前趴着的姿势,尿片里头的狼藉就这么晾着,正准备收拾,结果楼下警报响了,严老大转头要去帮忙,他在这边咳嗽,裤子也就被咳嗽压力性失禁的尿打湿了。他自己不知道,只当换个尿片把余尿排干净就完事儿,还催:
“你弄快点,我不想小火龙看见。”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话音没落,那边楼梯就响起了脚步声,以及游子龙和护士确认“让让是不是在这个房间”的对话。
几秒钟后。
“让让!我检查完啦——什么不想我看——”
门轰然被推开,严冬手忙脚乱扯浴巾维护病人隐私,沈让被他一惊,身体有些抖,腿上就不受控地抽抽几下,脱在膝弯的裤子里头,好像还穿了什么,而那浴巾被颤得,里头若隐若现的,露出来的是他□□的狼狈。
小火龙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就看到沈让侧躺在床上,腰下到膝窝搭着一条浴巾,大半被严老大挡住,严老大站在床边略微弯腰,带着手套,手边放着一盒乳白色的药膏给他擦。
小火龙一瞬间表情千变万化。
是野兽被入侵领地以后的暴怒,他死死盯着严冬,那表情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所幸他一贯杀性不重,暴怒的情绪上头之后被他压了压,极其浓郁的哨兵信息素味儿就涌出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楼下还在和关燕卿卿我我的谭初眨眨眼睛,心说这人挺不克制啊,这么大哨兵素味儿,这明摆着勾引自家向导,别一不小心整出结合热了,不对,指不定人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毕竟干柴烈火久别胜新婚不是?
“我来!”
小火龙憋足了劲,以丹田之力吼出来这俩字。他脸色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气的。
“你先回避一下。”
沈让后脑勺对着小火龙,这句话也不知道跟谁说的。
小火龙对着严冬得意得一抬下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沈让接下来的话,“严冬马上帮我收拾好,你一会儿再进来。”
小火龙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卖力地释放着自己的哨兵信息素,沈让之前神志不清的时候很喜欢自家小哨兵的味道,粘人的不得了,根本一步都不让人离开。这会儿却跟闻不见信息素味儿似的,无动于衷。
他瘪瘪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不回!”
“让让浑身我都摸过,以前还坐在我怀里撒尿呢!我也帮着让让拉过粑粑!有什么不能看的!”他口无遮拦惯了,头脑发热,更加无所顾忌。
“让让!小火龙回来了!以后只有小火龙才能看你的屁股蛋子!不要别的人照顾你——”
沈让一瞬间被他噎得,连生气都忘了。
严冬听着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恨不能原地消失,他特想把耳朵堵上,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大喊三声“我啥都没听到!”他看了看沈让,又看了看肌肉健壮脾气躁狂的游子龙,最终还是很识趣地,飞快地溜出门。
他对患者最后的负责就是扯一扯浴巾,试图把沈让最顾忌的部分遮一遮。
小火龙歪了歪头,愣愣地看着沈让,被精神联结那端的情绪感染,虽然不知道沈让想到哪儿去了,却切实体会到了——让让肯定在骂我!
小火龙有点委屈。
他不是个会藏情绪的,瘪了瘪嘴,跟怕被抛弃的大狗似的,严冬一走,他的眼泪鼻涕就出来了。
他凑上来,半坐在床边,往沈让身上一倾,用下巴蹭沈让的脖子,用鼻尖蹭沈让的下颌骨。这离得近了,沈让如今身上虽然没什么向导的信息素味儿,他却还是闻到了朝思暮想的让让味儿。
沈让姿势略微拧着,一只手小心地拽着浴巾,到底是不想让自己最难堪的部分暴露出来,口中却还是低声哄着大狗哨兵,伸出另一只手,蜷着手指在游子龙脸上揉了揉。
“好啦,好啦。一见面就闹,泡芙都没你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