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门声急促而剧烈,一下比一下用力,像是初降的骤雨,连带着门框,墙壁都能感觉得到颤抖震动。
原来闻氏的掌权人也不过如此,还以为翻云覆雨会多么的冷静自持。
魏迟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他过去开了门。
门锁解开的瞬间,门“砰”地一声被砸向他。门开了,摇摇欲坠,有要垮的趋势。
门内门外的两个人终于对视上了,一时间,无形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硝烟中,魏迟丝毫不在意男人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甚至变得更加兴奋,他懒散地勾唇笑了声,眼神中带了点挑衅的意味:“来的挺快啊,闻总。”
走廊上的灯光洒进套房,入眼便是青年那脖子上的红色抓痕,以及身上款式潮流的白色t恤。
魏迟的皮肤不算白皙,但暧昧的痕迹却是清晰可见的。
哪点印记,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除非,他刚刚经历了一场......
从看到那条热搜起,闻祈年便一路风驰电掣地赶过来,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在看到那条只隐约露出女人小半个耳朵的视频时瞬间爆发。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奚白。
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细节,甚至是一颗细小的痣。
闻祈年不想相信,不死心地将那段视频回看了无数遍,每一年都如同一柄刀子在他心上毫无章法地捅划。
在宋均查到的消息中,奚白在国外那两年,她交往过几任男友,时间都不长,草草便分了手,原因不明。而魏迟却是个例外,他在奚白身边待了足足有大半年,直到奚白回国前不久两人才分手。
大半年。
无人知,那大半年,他们是如何朝夕共处的。他曾经拥进怀中的姑娘,也会娇滴滴地投进魏迟的怀抱里。
闻祈年不敢想。
也不愿去想。
可他的侥幸,在看到魏迟的这一刻轰然倒塌。
套房内传来淋浴水声,隐隐沁出湿热的雾气,连带着青年的眉眼间都坠着股说不出的水意。
闻祈年抬脚就要闯进去,魏迟倒也不拦,反倒轻巧让开一条路。他抬手漫不经心地勾了下锁骨上的纹身,压低着声音轻笑了声,格外的暧昧,“你找...嗯枝枝啊?”
闻祈年倏地转身。
魏迟笑笑,语气又轻又缓,透着几分餍足后的散漫:“我发烧了,她去给我找药去了。”
“怎么,闻总找枝枝有事啊?”
闻祈年忽地就注意到了他锁骨的那个“x”,心底浮上一个隐隐约约却又不敢大肆猜想。
魏迟挑眉,往前走了几步,“枝枝特别喜欢这儿,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这一瞬间,闻祈年的理智彻底紧绷到了极致,“珰”的崩裂开来。
他死死地盯着魏迟,黑眸中浮现狠戾。舌尖重重抵了抵后槽牙,一张脸面无表情得可怕,狭长的眼眸弯曲,散发着嗜骨的冷意。
下一秒,闻祈年抬手掐住了魏迟的脖子,将青年用力地掼在墙上,撞出闷响,力道惊人。
魏迟的身形偏清瘦,又真的发了烧,竟真着了他的力。可即便被闻祈年这样掐着脖子,脖子上青筋凸起,他却仍旧扬这嘴角,字字珠玑:“可枝枝并没有想象中的爱你呢,不然她怎么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他似是吃力,又相似故意咬重了在一起这三个字,刺激得闻祈年倏地收紧了手指,手背上青筋暴起,修长的直接泛白。他重重挥下一拳,魏迟没躲,挨下了,嘴角霎时破了道口子。
铁锈味沁进嘴里,魏迟勾唇笑了下,而后抬手朝闻祈年攻去。闻祈年避开,两人厮打在一起,房间的茶几台灯尽数被踹碎砸裂。
噼里哗啦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周边服务生和房客的围观。
闻祈年的手臂上不慎扎进了玻璃碎片,划出一道深长都口子,触目惊心。魏迟虽然跟他招架了几个来回,但完全不是对手,嘴上脸上还有手臂上都是伤口。闻祈年抬脚踹向他,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压在地上,理智被情感疯狂撕扯着,看起来用尽了全力,像是要把魏迟的骨头生生捏碎。
“魏迟,你他妈找死。”
有服务生想要上前拉架,却在对上男人漆黑危险的眸子后冷汗直冒,有胆小的孩子哭起来,有服务生慌乱奔走求助。
嘴角的血流进口腔里,魏迟吃痛地咬了咬牙,刚想要反还回去,视线忽地瞥向不远处的走廊,一道袅娜的身形小跑着过来。
于是,他敛起笑意,低声说了一句话。
闻祈年在听清那几个字后,怒意骤然沸腾,他全然不顾指节上的伤口,扯住青年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砸下去。
围观者尖叫惊呼起来。
“闻祈年,你住手。”
闻祈年蓦地僵住了,他侧头,香风袭来,脸上却传来一道火辣的疼痛。
奚白打了他一巴掌。
但他仍狠狠给了魏迟一拳。
一直没吭声的青年闷哼了声,剧烈地咳起来,撑着地面看向奚白,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闻祈年眼眸微眯,反应过来什么,看向奚白解释:“枝枝,他——”
他被重重推开,毫无防备地失了力,摔在了地上。八壹中文網
奚白带着口罩,露在外边的那双桃花眼此刻冰冷刺骨,她很冷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蹲下身去扶魏迟,语气温柔许多:“魏迟,你还清醒吗?”
青年咳得脸都白了,嘴角血迹擦也擦不掉,他吃力地用手臂撑在地面上,奚白赶忙去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闻祈年胸口堆积着一口气,呛得他喉咙里满是血腥气,他手指微动,眉眼狼狈:“枝枝,他是骗.....”
骗你的还没说完,奚白却立刻甩开了他的手,不让他碰。
“别挨我!”
霎时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慌恐从心底不断翻涌着,病毒般迅速蔓延至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里,令闻祈年浑身僵硬,如坠冰窖。
“我送你去医院。”
魏迟喘着气应了声,姜离也赶来搭把手。围观群众早被清退,魏迟一手搭在奚白肩头,忽地侧头轻咳,可站在闻祈年的角度,分明瞧见他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
闻祈年眼底顿生阴霾,手臂上的鲜血顺着肌肉线条蜿蜒滴落,留下一条条可怖的痕迹。
草。
魏迟给他下套。
魏迟和顾清时,还有周知敛都不一样。他实打实的和奚白在一块过,在一个闻祈年错过的时间里,两人相处的一切,他都不了解。
在他们俩面前,他就仿佛一个局外人。
那是他怎么都参与不进去的时光。
闻祈年站起身,随手拔掉插在手臂里的玻璃片,看着奚白即将离去的背影,崩溃感来的猝不及防,犹如黑暗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即将消失,他不敢想,“枝枝,魏迟他——”
“你让不让?”
奚白冷眼看他。
即便是她第二次跟他分手那会,她都没有露出这样冷漠刺骨的表情,不带有任何情感,她所有的心心念念都在另一个人身上,心里的不安陡然扩散的更快。
闻祈年的心无端慌了,乱了,他重重咬牙,眼眸泛红:“我要是说不让呢?”
“枝枝,他是故意的,我——”
“行。”奚白点点头,看向姜离,语气很淡,平静得过分。
她说:“那我们绕路。”
他心中猛然窜上一股剧痛,针扎似的尖锐,却又绵密,钝钝地抽丝剥茧地传来,疼得撕心裂肺,下意识让开了退路。
周围的服务生低头清理碎片,目光若有若无地隐晦打量着他。
新闻上的闻氏掌权人,矜贵风流,手段狠辣,临危不乱。可现在,他却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宋均带着保镖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闻祈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他用了些手段,让那些服务生和之前的围观群众签了保密文件后,才敢过去试探性地询问他的状况。
“闻总....”
宋均想扶他,可闻祈年手臂扎进去了不少玻璃碎片,连着衬衣布料都嵌了进去。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他不敢贸然碰。
“闻总,我叫医生来,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可闻祈年恍若未闻。
他有些呼吸不过来,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喉咙里堵塞着铁锈腥气,胸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拽出来,身体上的疼痛在此刻尽数释放痛觉。
他现在窒息憋闷得几欲要疯掉。
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奚白和魏迟相谈甚欢,他们在一起跳舞,在一起吃饭,推开他,挽着魏迟离开的画面在眼前循环浮现。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只有冷漠,和什么?
他看不清。
奚白真的,不要他了。
宋均看着闻祈年低着头喃喃,似乎在说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地染了血的碎片,他有些不明所以。
斗胆凑近了,却听见男人薄唇中溢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别...别不要....”
宋均困惑,不要什么?
正当他给医生打电话时,保镖们在旁边欲言又止。他抬眼,只见高大的男人倏尔站起身,朝楼下走去。白色衬衣凌乱不堪,被血渍氤氲成数团颜色妖冶的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色调。
正要跟过去,前方的男人转过身,黑沉的眼眸盯着他:“别跟着我。”
一字一句,透着股死寂的危险气息。
宋均和一众保镖只好停下脚步,欲言又止,眼睁睁地看着闻祈年浑身是血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外面,此刻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天气预报早有警报,今夜将迎来入冬以来降水量最大的暴雨。
京都的冬夜灯火长明。
无人的星山山顶,男人踉跄了下,手中的烈酒玻璃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他浑身被雨水湿透,白衬衣黏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紧致的腰腹。狂风骤雨将他的伤口冲刷得发白,唇瓣毫无血色,黑发狼狈地垂在额边。
在这里,能直接俯瞰整个京都风光。
闻祈年呼出一口酒气,看向不远处的墓碑,牵唇轻笑了声,嗓音仿佛被沙子磨砺过低哑:“大哥,她不要我了....”
“要...怎么办?”
可风雨中,无人应答。
闻祈年眼眶发红,有什么晶莹落下,浑身轻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