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城光学器件厂,主要是为各种光学仪器仪表生产各种玻璃件,比如说棱镜、球面柱面平面镜片,棒镜和晶柱之类的光学部件。
产品除了供给绣城仪器仪表厂以外,还广泛向市内各大军工单位、电子无线电单位和科研单位,甚至是乡镇、街道的手工工厂供货。
可以说在绣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军工系统的155厂意外,玩玻璃玩的最明白的就是这家企业了。
然而155厂那是军工厂,讲究的是工艺精良而不是产能爆炸,市面上的各种放大镜、望远镜和教学显微镜之类的,还得看光学器件厂的。
也正因为如此,光学器件厂有着绣城、乃至辽西最大的光学玻璃熔融车间,用来生产各种光学玻璃胚料。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这光学玻璃的生产和普通玻璃不同,是需要添加很多微量元素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有着各种各样的毒性。也因此在玻璃熔融车间工作的工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每天光学玻璃熔融车间的工人下了班,那就和从泥坑里捞出来的一样。大量的失水和电解质失衡,最需要的就是来一瓶盐汽水好好补充一下能量。
然后再好好洗个澡,把工作环境的有毒物质都清除干净之后,才敢回家睡觉。輸入網址:heiyaп觀看醉心张節
然而就在光学器件厂的工人这天下班之后,手里掐着厂区不远的二轻局铁北澡堂的澡票准备好好洗个澡的时候,却冷不丁叫卖票的大爷给拦住了。
“哎,你们这票不能进!”
两个熔融车间的小伙子一脸一身子的黑灰让人拦在了门口,面面相觑:“我说大爷,你看好了,这是器件厂的澡票,为啥不让我们进去?”
“这澡票不能用了,你们不知道?”大爷指了指门口贴出来的告示,说道:“器件厂账户里没钱,从今天起我们二轻局的单位不接待你们器件厂的人了!”八壹中文網
大爷一身正气,说得理直气壮。
要说二轻局上下除了贾严,不少人也都眼巴巴的等着这栋新楼盖起来呢。一批幸运儿分到新楼里当然高兴,没分到新楼的也能搬到这些人挪出来的旧宿舍里。然后这么层层替补,别看只是一栋楼,但整个二轻系统不知道多少人能因此受益。
工业局这边热热闹闹的上项目,结果让我们二轻的人买单?谁说出去心里能痛快。
到了这两个系统下面这里,当然冲突就不可避免了。
“嘿,多新鲜啊!”器件厂的小伙子不干了,谁在火炉边上烤一天的火,谁的脾气也好不了:“大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国家计划票据!我还头回听说,这玩意还有单位能拒收的!我们器件厂账户里没钱不没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手里有澡票,这绣城的澡堂子我想进就进!”
说着话,小伙子抬腿就往澡堂里走。他身后下工的四五个朋友,哼了一声,将澡票拍在售票大爷的桌子上,昂着头就跟着往里闯。
“哎,你不许进就不许进!”大爷气的直哆嗦,猛的喊了一嗓子:“大春子,器件厂的人要闯进去了,带人出来啊!”
嚯的一声,大爷这话喊了之后,就从锅炉房里涌出来十几号同样肌肉结实的大小伙子。
不是别的,铁北澡堂算是绣城铁道北最大、条件最好的澡堂子了,光是一个班用来烧锅炉的就有二十几号人。
大爷这一声喊,锅炉房里出来了差不多半个工班,而且手上还都拿着烧锅炉的家伙事儿。
“谁tm吃腻歪了,敢闯我们铁北澡堂子?”带头的大春子身高几乎两米,一身古铜色的疙瘩肉,剑眉星目小平头。哪怕是一身的煤灰,也看着气势骇人。
他身后有拿铁锹的,有拿锤子、斧子、榔头的,最凶狠的是拿火钎子的,这东西简直一把钢铁长矛,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人命。
器件厂的人也有点发憷,然而这年头个人再怂面对这种情况也要上。无他,这时候怂了人家不会说你某某怂,而是要说你光学器件厂的人怂了!
就为了集体形象这口气,那也是万万不敢退的。
“我们器件厂的,怎么啦?有澡票不让进,你铁北澡堂子nb,连计划票都不认是吧?”
“器件厂的?器件厂的就不能进!你们厂撤了二轻账户里的钱,害的我们房子都盖不了,还有脸来洗澡?”
“呸,爷爷我就来了,怎么着吧?”
“怎么着?兄弟们,把他们打出去!”
“敢?!”
这两句说的没对付,两边就顿时动起了手。
……
等章明杰带人赶到铁北澡堂的时候,事情已经有点脱离控制了。光学器件厂的下班工人澡洗不了、盐汽水也没得喝,可别以为这是小事情,谁也不想带着一身重金属灰尘回家,盐汽水同样是工作必需品。
何况吃食堂的工人同样发现自己手里的饭票也不能用了,供销社的人也不接待企业工人了,这还不闹出大乱子来?
二轻局一旦拒绝使用工业局的计划票,那就相当于半个城市的服务业、手工业系统对大半个城市的消费者停止服务。说是贾严一句话瘫痪了半个城市,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也就是从澡堂子这个导火索开始,二轻局的人和工业局的人滚雪球似的,就在这附近越聚越多。多到最后,一边是穿着白衣服、蓝衣服的二轻局职工,一边是刚下工跟个灰猴子似的工业局职工,两边对峙足足占了一整条街道。
若非这年头基层组织还没烂死,多少保留了组织能力,这时候说不定真的就擦枪走火的干上了。
章明杰带来了光学器件厂的整套领导班子,还有周围几个厂的领导也都闻讯赶到,生怕自己的职工也有往里掺和的。
就这么累的满头大汗,命令光学器件厂的领导分头做工作,连虎带劝的这才一点点把工业局这边的队伍给解散了。
二轻局的人没有了对抗的目标,自然也只好洋洋得意一哄而散。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章明杰的面前:工业局的工人们,或许可以一时忍耐,但却不可能始终没有劳保供应。
接下来怎么解决工业局和二轻局之间的矛盾?这个问题摆在了章明杰和工业局的人面前。
“贾局长来了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二轻局的人连个面都不露!”章明杰在市里的隐形地位是比贾严高的,绣城是个工业城市,工业局局长几乎就是财政局以下的第二局长了。
“哟,什么事儿章局长这么大火气,气大伤身啊!”
人群散尽,一辆小车从街角缓缓驶来。贾严这才施施然走下车,满面春风的向着章明杰打招呼。
“贾局长,二轻局这是什么意思?”章明杰压着火气,皱眉问道。
他事前毫无准备,而贾严更是一点口风都没漏,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非是工业局的人最近神经绷得比较紧,及时发现问题传达了上来。
如果事情捅到王以纯那边,他这个工业局局长的位置怕是就要飞了。别忘了年前的船厂爆炸案,虽然调查还没结束,但他这个工业局局长绝对已经挂了号。如果不能在招标这个事情上好好表现挽回失分,这仕途怕是不保。
“我们二轻局也没办法啊,工业局把钱都抽走了,我们二轻局没钱当然只能停了服务。”贾严淡然的说道。
“我们工业局也不是不给钱,缓上两个月,到时候自然有钱补上。都是兄弟单位,二轻局还怕我们赖账么?”
贾严叹了口气,无奈道:“章局长有所不知,我们二轻局也是无能为力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怎么你工业局就一定要我们二轻局忍耐?工业局底子厚,差也不会差我们二轻局这点钱,给了我们自然恢复劳保供应。”
章明杰皱眉,忍住心里的烦躁道:“工业局正在准备接下来的招标工作,这个贾局长应该知道……”
“那和二轻局没关系,什么时候见到钱,我们什么时候恢复供应。就是王市长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贾严干脆的将话说死,然后上了汽车,掉头离去。
章明杰攥着拳头,双目喷出怒火,看着贾严离去却毫无办法。
贾严是眼看就要到点的人了,想在任上将二轻局的房子盖好,铁了心油盐不进的话,还真是连王以纯都要头疼。
嘀嘀嘀
宽敞的大马路上,又是一辆桑塔纳小汽车开了过来,按着喇叭停在了章明杰的身边。
“这不是章局长么,刚才怎么了,我看好像不少人把路给堵了?”
胡文海身边坐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姑娘,有点好奇的看着他和章明杰熟稔的交谈。
章明杰看清了车里的人,又看到车后座上摞起来的行李,聪明的没有多问,而是不由苦笑:“原来是胡总,哎,这事儿也是说来话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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