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吃得差不多了,小婷从外边跑回来叫奚白该去准备准备了。
休息室里,化妆师给奚白上妆,向她道谢送来的吃食,还跟她道歉刚刚吃了奚白的瓜。
奚白垂着眼让她打眼影:“没关系。”
这时,贾璐璐进来了。
她一进门,视线便直直看向奚白,她面色微僵硬:“我那间没位置了,导演让我来问问能不能跟你们挤挤。”
贾璐璐说完,身后便冒出来另一个化妆师,她看起来和奚白的化妆师很熟,两人打了个招呼,但圈内人都知道贾璐璐和丛桢是关系甚密的好友,化妆师也不敢多说什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奚白的那位“金主”都能让曾获得过许多大奖的丛桢被雪藏,必定不是普通人。像这种神仙打架,他们看看就好。
姜离看了眼贾璐璐,她在《心事》上阴阳怪气过奚白,当时高傲不可一世,现在就不硬气了。
奚白不在意地笑笑:“可以。”
贾璐璐只觉得安静的气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后悔来问奚白,分明就是自取其辱。听见这句话,她愣了下。
然后化妆师从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进去呀。”
她这才踏进去。
丛桢之前就是跟别的配角一起用公共休息室,贾璐璐也只能跟着在公共休息室里挤。这一进单人休息室,空调窗帘,茶水间一应俱全,连空气里都萦绕着淡淡的熏香。
简直天壤之别。
一坐下,化妆椅都是松软的质地,舒服得可以闭眼睡觉了。
想到好友丛桢的凄惨下场,有些话一瞬间脱口而出:“你这可真是奢华啊,这么繁忙的拍戏还能有情调点熏香,难怪不喜欢顾清时。”
跟背后能封杀丛桢的金主比起来,不论顾清时是星几代都不够看的。更何况,只有她知道,那个所谓的金主就是闻祈年。
这话一出,房间内所有人都僵住了,气氛低至冰点。
姜离脸都黑了:“你——”
“那你滚出去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后者的声音温和清润。
众人唰地看向靠在椅子上的奚白,年轻女人从透亮的镜子中端详了几眼自己的妆容后,这才淡淡掀眸瞥向僵在原地的贾璐璐,像是生怕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那你有点骨气,就出去。”
奚白在剧组待了也有数月,每次见了人都笑盈盈的,要么就是浅笑,看着脾气就好。谁也没见过她生气,从来没见她和同出一个学校的赵宝珠那样随意打骂助理,就算是对剧组临时的工作人员也一视同仁。
眼下见她温温柔柔地来了这么一句,气势却是一点不输,众人心里竟然还有点......莫名的好感。
就,反差感很飒。
贾璐璐最后在化妆师的劝说下,忍气吞声地坐回了椅子。
奚白倒也没再开口,化好妆就带着姜离和小婷走了。
临拍戏前,奚白最后看了眼微信,周知敛还没回复是什么事情,她便把手机交给了姜离。
今天这场戏算是女主角最难过的一场戏,她的情感变化十分复杂。对维利克的猜疑,对他的失望。心中的少年郎破碎了,维利克再也无法代替少年郎了,他们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干净清和,看着她的眼中原来还有别人。
白月光少年郎不会,他永远不会像维利克这般。
可她却发觉自己对维利克生出了一丝丝不舍,和爱恋,这是天大的背叛。对少年郎的背叛,也是对她自己的背叛。
也难过于,维利克没能对自己产生感情。
她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替身。
英俊潇洒的维利克公爵的众多过往情史中,每一位女伴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那位被保护在千里之外的女人的影子。
夕阳下,维利克身边的信鸽带信而来。
散发着玫瑰香的羊皮纸上,维利克的字迹娓娓道来:
【亲爱的黛丝,我即将从遥远而美丽的地方归来,数日不见甚是想念你。我从领地的上供中为你挑选了一条最华丽的玫瑰项链,期待我们的重逢。——你的维利克。】
男人的言语依旧,只是娜尔莉莎黛丝下意识觉得这封信里早已没了曾经热烈而纯粹的爱意。
书桌上,摆着私家侦探前脚送来的密信。
娜尔莉莎黛丝抬手去拿,可纤细柔白的手指在快要触到红色火漆时忽地又顿住了。
她要看吗?
看完呢?
里面的结果真的是她可以承受的吗?可他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有必要为他伤心吗?
不知道这样静默多久,她像一尊安静而孤独的雕像,庄园里传来动静。
听动静,是维利克回来了。
身体长久以来的本能驱使着娜尔莉莎黛丝下意识地冲了出去,男人展开双手将飞扑而来的她紧紧拥住,亲吻了下女孩的头发。
可娜尔莉莎黛丝脸上的笑意却僵住了——
维利克的身上满是一股独属于女人的玫瑰调香水。
她想起了上一封的密信里的内容,那个女人最爱的就是玫瑰,而维利克千里之外的庄园里种满了玫瑰。
她闭了闭眼。
“咔——”
“很好啊奚白,你这里的感情变化表现得很细腻,也很到位。”导演激动地拍拍奚白的肩膀,“我还以为这个片段要拍几次,你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后面要继续保持啊!”
导演是真的害怕年轻女演员拍不好这种细腻的戏份,重来几次情绪就愈发僵硬,很拖工期,像奚白这样能一遍过的实在太让人省心了。
可越往后拍,强度越大,奚白对戏份的诠释就越僵硬。
女主放不下替身,可她不能理解。
这样过了好几天,奚白仍旧是一副怏怏的模样。郁苏也是,只不过他是因为太入戏了。
为了真实感,导演给他的剧本里没说明维利克其实也是替身,于是自从男主的戏份越来越渣男后,他看奚白的眼神都开始闪躲了,连带着看姜离和小婷时都透着股心虚。
这部戏的感情变化实在太曲折复杂。
前期的爱意暴烈,中间男女主的想法也在纠结,挣扎,这段对奚白的伤害最大,姜离作为旁观者都会想起来两年前,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舞台的角落上,看着心爱之人和情敌默契相视。
或许,在姜离还没认识奚白的时候,她就有在猜忌,纠结,挣扎了吧?
姜离看不下去,她眉头皱得很紧,而后提议道:“我去跟导演说说,看能不能把这几场的顺序缓缓,一个太入戏,一个入不了戏。”
明天导演还安排他们拍男女主彻底分手的戏份,情绪在高潮,比这几天的还要磨人。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导演。
奚白拦住她,神色淡淡:“不用,我只是有点——”
她顿了下,斟酌着措辞,“想不明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要找替身呢?”
奚白真的有些疲惫茫然。
她并没有出不了戏,只是戏中女主让她再次沉浸在了两年前的情绪里出不来。
-
这一晚,奚白第一次头脑发热,在深夜发了个无关营业的微博。
【奚白v:现在可以聊个五毛钱的。】
下一秒,这条微博下面就涌现一大堆评论。
问她怎么还不睡的,想听她生日祝福的,给她讲睡前故事的,询问她是不是不太开心的。
奚白都一一回复了,像个熟悉的朋友。
竟没有一条来问她背后金主是谁的,甚至连以前那些骂她的黑粉都没出现。
几十秒后,手机震动。
闻祈年:又失眠了?
看到这个“又”时,奚白恍惚了下。
刚被闻祈年接走那短时间,奚白经常彻夜失眠,一个人坐在花园里荡秋千。最后还是闻祈年某次深夜回别墅才发现,于是他就带她去看了医生。诊断出奚白患上dims,也就是常说的睡眠障碍。八壹中文網
医生分析了后对闻祈年说,奚白身上的心理因素占主导。
长期在父亲随时可能逝去的不安里摇摆,又在最痛苦的时候,母亲改嫁给亲大伯,在潜移默化中厌弃她,指责她,辱骂她。
建议可以睡前听一听放松的童话故事。
本以为不听也不会有人发现,可谁知道,闻祈年突然抽查故事细节,谎言不攻自破。那之后每天,他都会在奚白该睡觉的时间回来,搬把椅子坐在床边,给她读故事。
男人很是耐心,但有时边讲还下意识地吐槽这故事的不合理来。
他声音低磁含着点笑,撩拨着人心。
大概一年后,奚白的失眠竟神奇的缓解了许多,故事便也停了。
或许,一切开端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闻祈年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而后又编织了一个更大,更可怕的梦。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进去。
于她而言,比起被得到后又被放弃,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奚白关了手机,走到阳台上透气。
她最近被角色干扰的太严重了。
夜色下,奚白懒懒靠在栏杆上,却一眼瞧见阳台外的树下,有一抹橙红的火点。
男人散漫地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烟,修长涅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反光倒映在镜片上。与此同时,身后的房间内也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奚白没打算叫他。
但下一秒,男人倏地抬头。
隔着遥遥夜色,四目对视。
不知为何,闻祈年很敏锐,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取下烟,掐灭了火扔进了垃圾桶里,掸了掸风衣上不存在的灰。阳台上透下来的点点灯光,衬得他眉眼深邃,也衬得镜片后的眼眸更静。
奚白没甚情绪地弯唇笑了笑,转身回了卧室。
不过半分钟,房门便被敲响。
她打开门,闻祈年戴着他那副金丝垂链眼镜,白衬衣的领口微敞,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屋内一片昏暗。
闻祈年率先开口,打量着她眼底疲惫:“还睡不着?”
奚白伸手勾住了他的衬衣领,将他半拉半主动地带进了房间,声音轻和:“有点。”
“这不是你没来吗?”她歪头笑。
奚白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指尖用力,闻祈年顺势俯下身来,两人鼻尖亲昵地贴在一起。
可奚白没再继续。
鼻尖尽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勾人的要命,他喉结微滚,在她唇角上试探地轻啄了下。
奚白轻笑了声,而后仰头,吻上他的薄唇。
唇舌缠绵。
这期间,奚白一直睁着眼看他,眼眸中泛着情///欲的水光。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笑起来,缀着星光,眉眼间埋着极深的妩媚。
她稍稍退开些许,两人唇角牵出银丝,闻祈年舔了下,眸底情绪翻涌着,还要再继续。
奚白抬手抵住他的下巴,语调轻悠:“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闻祈年滑进裙摆的指尖一顿,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她这样,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
夜深人静,窗影摇曳。
奚白累得昏昏欲睡,闻祈年却不肯出来,坏心思地惹得她吸了口气,而后睁眼怒目而视。
他勾唇低低地笑了声,而后伏在奚白耳边,汗水交织。
“枝枝,之前是我错了。”
“以后我们,好好过。”闻祈年压着声音,声线又沉又酥,他垂眸温和笑起,喉结性感滚动:“好不好?”
奚白在沉沉浮浮中闻言,睁眼撞进男人只有她一人倒影的眼眸中,轻笑了声,眉眼如同初见那年明媚。
她扬眉,食指拂过闻祈年的性感的锁骨,然后虚虚抵在在了他的薄唇上,眉眼尽在纯欲之间。
“明天,要去看我拍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