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二兴致缺缺,“什么提议?”
韦如霜温言软语道:“你既然够不上妃嫔的门槛,又看不惯那些宫女嬷嬷之流,我倒有个好主意。”
“冷宫里头,有许多被厌弃的妃嫔。”
“家世容貌皆是一流,只是因为得罪了贵人,被迫沦入冷宫,了度凄惨余生。”
“尤其是刚被打入冷宫的那位桑庶人……要知道,她从前那可是贵妃娘娘啊,若非被陛下厌弃,如今正端坐在海棠院,享受众妃朝拜呢。”
“且以她的美色……谁知哪日,又得了陛下的惦念,翻身回到海棠院,将来挣一挣那个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你想一想,未来的皇后娘娘,曾与你共度春宵……”
韦如霜的话,犹如恶魔在耳边低语,带着无尽的荒谬和诱惑,点燃了人心中罪恶的欲火。
萧十二阴沉的眸子,泄出淡淡的贪婪。
他握紧藏在袖中的右拳,被那“未来皇后”四个字,冲昏了头脑。
若能与未来母仪天下之人,一度春宵,那他这一辈子……也值了!
心中早有意动,可面上却强装淡定。
“冷宫妃嫔,要么脾气乖戾,要么貌丑无盐,我可不信你说的话。”
“除非……”
“你带来……朕……瞧瞧。”
韦如霜嘴角微抽。
奴才就是奴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想要就直说啊,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南北……
呵。
看在如今还能利用的份上,她便帮他一把吧。
韦如霜清了清嗓。
满口答应:“那陛下便在殿中等着吧,备些小酒,午夜时分,本宫将桑姐姐带来,好让你们得鱼水之欢,也算是报答你这一份封贵妃的圣旨了。”
萧十二摆手,装起了大方。
“不必客气,大家互惠互利而已。”
韦如霜又敷衍几句后,离开乾清宫,一人提着灯笼,就着明亮的月色,径直来到冷宫西苑。
院门紧闭,蛛网密布。
群鸦乱飞,蝙蝠四起。
两只漆黑无杂毛的野猫,忽然从墙顶跃下,尖锐的指甲摩擦着那褪色的木门,黄褐色的瞳孔成了竖仁,射出诡异的暗光。
韦如霜被这野猫吓了一跳,正要驱赶,那野猫三五下便跃入丛林中,消失不见。
韦如霜惊悸地拍了拍胸口,抬起右手,轻轻推开那院门。
她没料到的是,那昏黄暗淡的宫殿内,竟然还掌着灯。
暗淡的灯光射出来,与此同时,低沉的、仿若哭号的诵经声,也随着那光线,散乱地萦绕在这凄冷的宫殿中。
韦如霜不由自主地揽了揽衣襟。
冷宫……确实比别的宫殿要冷。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屋内的诵经声,已到了尾声。
那略显尖锐的女声,在念诵那回向词时,带着些疯狂和贪婪。
“愿陛下早日将我接出冷宫,愿兰溪那老妖婆不得好死,愿韦如霜那小贱人,匍匐在我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吱呀——
门被推开。
屋内劣质的线香味和桑桑那瘦了一圈干瘪的面容,织成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缓缓转身,凝在殿门处。
接着,韦如霜便看到对面的桑桑,扯出一抹艰难的、诡异的笑。
“苍天有眼啊……佛祖开恩啊……”
“竟然真的把你这个小贱人送到我的面前来了!”
桑桑管不了面前的韦如霜是人是鬼,是真是假了。
反正她一个人在这破院之中,如同家猪一般被喂养了个把月,已隐隐疯魔了。
迫不及待地冲向韦如霜,双手之上形如铁钩的指甲,毫不客气地朝韦如霜的面上抓去——
“你这个贱人!”
桑桑嗓音齐力,如同女鬼。
“你害得我好惨啊!”
若非那杯毒酒,若非韦如霜这贱人给她打了包票,如今她定然还是躺在海棠院那松软的熏香榻上,享受着宫女们无微不至的伺候,她身上定然穿的还是绫罗绸缎,有戴不完的珠宝首饰,有用不尽的珍贵器物……
都是眼前这个贱人,这个怀揣了满腹心机靠近她的贱人,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绊子!害得她……
“我要杀了你!”
桑桑厉嚎一声,扑向韦如霜。
韦如霜可不是吃素的。
见她冲过来,随手抓起一旁堵门的门栓,横在桑桑面前,挡住她那恶鬼一般的进攻姿态。
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就凭你这副德行,你还想对我动手!”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夜的毒酒与我无关,全是表哥一手操办,就为你将你打入冷宫,让你别再后宫发颠!”
“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的事,你却偏偏跟个疯子一样,过来找我的事……”
“我问你,把你弄倒了我有什么好处?!”
“亏我找到这么一个好机会,巴巴地来冷宫,想着救你离苦海,你倒好,竟然把我当仇人……”
“这机会你不要便罢了!有的是人等着扑上去呢!”
韦如霜转身欲走。
那被抽了一棍子的桑桑则僵愣在原地。
她琢磨着韦如霜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说。
“什么?不是你故意要害我?”
“是陛下想害我?!”
“怎么可能!”
她对陛下有救命之恩的啊!
韦如霜挑眉,讥讽道:“脑子是有多蠢,现在还想不明白?陛下是谁?那可是天下之主啊!他若存心想护着你,别说是一碗毒酒了,就算是你拿匕首扎进他的胸口,他都能给你解释成失误!”
“如今你这般,分明是陛下厌弃了你……”
“你啊……恨错对象了!”
桑桑唇色苍白,脑中滑过那夜的每一个细节,越想,双手抖动得越厉害。
最后,哽咽出几个颤音。
“陛下……陛下他……”
还记得初遇之时,是在那招待外邦商人的酒楼之中。
兰太后一身戾气,绑了她的祖父祖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陛下……彼时的郡王爷萧长卿,还是痴傻的稚子,对她点头略做笑意。
虽是痴儿,却形如青松,气质卓然。
让她一见难忘……
后来,二人因为救命之恩牵扯在一起,他靠她的血度日,她靠他的忍让和宠爱谋生,以一个孤女的身份,坐稳后宫的贵妃之位。
她一度以为,他待她是不同的。
她一度以为,他们是相濡以沫共事的战友……
原来……
他对她,早厌弃至此了?
桑桑恍然地后退两步,眸中哀色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