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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14 章(1 / 1)

“仰苍……”昌蒲的声音如水波般飘忽淡去。

丁芹已看入了因果之中。

这是在一条大街上,天色将暮,街道上人影稀少,显得有些冷清,但这种冷清并不是因为天色越来越暗人们准备收摊回家,恰恰相反,这种冷清是因为这条街上还没有到开张的时候,但接下来,马上就要到这条街繁华的时候了——已经有人打开了店铺的大门,把灯笼挂了上来。

在这样一条似乎还未醒来的大街上,响起这样一声惊怒的暴喝,那简直就像在沸油里滴了一滴冷水一样炸耳。

“你给我站住!再敢跑我就打死你!”这是一声男人的暴喝,扰得不少人都打开窗户往外看。

顺着声音看去,就能瞧见一个男人正在追着一个小姑娘。这个男人不是这条街上的人,只一看穿衣打扮就知道了,他穿得虽然并不太差,可也并不够好,就是很简单、很实用的那种普通人家穿的粗布衣。这与这条街上的人、与来到这条街上的客人,都相差实在太远。

有人从窗中探出头来,对着那男人不高兴嚷道:“吵什么吵?平白扰了姑娘们的清梦!”

那男人霎时缩了一下头,连追人的脚步都缓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又加快脚步追了过去,只是没再骂出声。

那个被他追在前面的小姑娘看上去还不到十岁,街上虽然人不多,也没什么阻碍物,但她还是跑得跌跌撞撞的,很快就被绊倒了。

她还想爬起来,但后面的男人已经追上来了。

他一把掐住小姑娘胳膊,压低着声音恼羞成怒道:“你跑啊!你倒是跑啊!你一个小瞎子还想跑到哪去?看我打不死你!”

小姑娘下意识抬起另一只胳膊挡住头,脸上木愣愣的看不出表情来,唯有有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十分特别。这双眼睛的瞳孔和虹膜颜色混成一片,像燃尽的灰,映不进任何光影。

哪怕是瞎子,也很少有生着这样一双古怪的眼睛的。

男人扬起了手,像是要打,可他转眼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胳膊放下没有动手,反而抹了抹她脸上的灰,让她看起来更白净些。他另一只手仍死死钳住小盲女的手腕,扯着她就往回走。

“再敢跑,回去我揍死你!你一个瞎子,什么都干不了,在这儿不挺好的吗?有吃有喝,什么活都不用干就能穿漂亮衣服。我告诉你,别想着跑,你跑哪儿都活不下去,敢跑回家里我就揍你,在这儿给我老实呆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强提着小盲女往回走,把她扯地踉踉跄跄的。他本不在意小盲女走得难不难受,自然也不会在意她脸上的表情,反正这丫头好像一直都是那么木愣愣的一张脸,一双灰眼睛死气沉沉的,看上去不吉利得很。

但盲了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也是可以表达情绪的,只是那情绪被盖得更深、更难被发现。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灯笼挂起来的也越来越多了。它们把正在暗下来的街道又重新照亮,小盲女睁着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她的世界昏暗无光,眼睛里倒映出一盏盏灯笼,亮光浑浊而糜烂。

那些在门里、窗户里一闪而过的袖子与衣摆,大多都是精致艳丽的色彩,每一根丝线都浸透了脂粉香,那些晃过的人影都看见了街上的这两个人,但大多只是瞧上一眼就不再感兴趣。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里是花街,来卖丫头的从来都不少,想跑的也从来都不少。只不过这一次,是一个小盲女罢了。

等在门口的人已经不耐烦,若不是之前已经谈好了价钱,说不定就已经不想要了。一个盲眼的小丫头,姿色也不算出众,只不过是看着那双暗灰色的眼睛有点特别,才起意想要买下。这小丫头看着安静,谁想着又闹这么一出。

男人已经不见了追人时的凶恶气焰,点头哈腰地跟买主道歉。

“行了,你……”那人才掏出钱来,正想递过去,眼角扫到小盲女的嘴角,突然脸色一变银子一收,“这我们可要不了!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男人顺着眼睛往下一扫,才见着小盲女嘴角涌出大股血来。他变了脸色去掰小盲女的嘴,只见她嘴里的舌头已经断了一半,惨烈的浸在涌出来的血水里。

男人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半张着嘴不知是想骂还是想说些别的什么。

“把她交给我吧。”旁边突兀的传来一个男声。

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但怎么看都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衣服很简单,并不昂贵也不简陋,只是平平的干净整洁,但最主要的是他的气质,太平和了,那种平和是不该出现在花街中的,所以他既不像这里的人,也不像来寻欢的客人。而他的脸,与昌蒲画像上的仰苍一模一样。

男人哽了一下,说道:“我们这是要卖钱的!”

这话说得底气不太足,本来就瞎,这一下就算不哑,以后说话肯定也会含糊。更何况,咬了舌头虽然不一定会死,但治伤也要不少钱呢!而且现在血呼啦这模样……谁乐意瞧啊!

仰苍却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小块碎银来,比刚才要买小盲女那人给的钱还要大上些许。

男人赶忙接过,颠了颠重量后,用牙一咬,像怕仰苍反悔一样把小盲女推过去,转身就走。

仰苍就这么带走了小盲女。

“咬舌是很难自尽的。”他牵着小盲女走,步子很慢,很体贴一个眼盲之人的速度。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可能他们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时都走不出这条花街。

可是好像没走出几步,花街上的脂粉味就已经不见了。目盲的人,往往其他感官都是十分敏锐的。不只是脂粉味淡了,就连花街里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也远去了,周围的风开始变凉,说明太阳已经越落越低,可风里的气息……那种凉意,是山林中植物的凉意,清新的、安静的。

小盲女有些茫然,她这是到了哪里?可是她突然又觉察到一件事,随着那个买下她的人说完那句话,她的舌头不疼了。

咬舌自尽并不一定能死成,但这真的是很疼的一件事。她下了那样大的决心咬下去,可是只咬到了一半就没了力气,真的太疼了,她那时仍然想死,可她的肌肉却已经不再听她使唤,只是疼得止不住地发抖,疼得她都没太注意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舌头,被她咬出来的狰狞伤口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口中留下浓重的血腥味,她简直要以为那是幻觉了。

“漱一漱口?”他们停下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

她听话地接过,漱去口中腥咸的血气。虽然看不见,但她却觉得身边这个人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八壹中文網

“不要轻易去死。”这是仰苍对她说的第三句话。

然后,她感觉到一只手覆盖到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但却……看见了一盏灯。

不,那不是看见,那是感觉到

。她感觉到了一盏灯,感觉到了那个一只手捧着灯,另一只手覆在她眼睛上的身影,感觉到了周围的山林,感觉到了……那灯焰的光明与温暖。

“要不要跟我学?”

她暗灰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盏澄明的灯焰,照破了暗沉的死气。她拼命点着头。

那人好像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叫仰苍,你叫什么名字?”

“昌蒲。”

……

画面如水波一样散去,昌蒲的声音又逐渐近了。

“……是我的师父。”

丁芹眨了一下眼睛,视野回到了正常状态,丝毫看不出来她刚刚才看过一段因果旧事。

“你们走散了?”白鸿问道。

昌蒲摇了摇头:“我要找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消息。”

“他已经……死去了。”

……

仰苍的死是很多因素促成的结果,比如他一定要去做的那件事、比如他偶然得知的那个消息、比如他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性格。

但他死在这里最直接的原因,是有人背叛了他。

那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

这世上有一个奇怪的道理,那就是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比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更容易帮助你。

仰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道理,但他却有足够的经历和智慧,让他明白世事的确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运转的。而他所要做的那件事与他得到的那个消息,都不是修为平平的人所能参与的。那是连他都会身陷险境的事情,如果他又将此事托付给修为不如他的人,那么与害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故此,仰苍将那个消息托付给的人,是他的师父。

那个人教他修行、带他入门,指引他点燃一盏心焰,告诉他明灯教的传承……

他怎么会想得到,有一天,师父的心焰会熄灭呢?怎么会想得到,师父会掩盖了他所托付的消息,并反过来要他性命呢?

明灯教实在是太过松散的一个教派,没有所谓的教主或供奉的神明,也没有共同商议决策的顶层修士。每一个明灯教中人都各自分散在世间不同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固定的联络方式,除非相遇之后见到对方的一盏心焰,才能认出互相同属明灯教中传人。或有三两师徒好友之间会有固定联系,但这种联系也仅限于一个小圈子。

这使得明灯教更类似于一种广传的修行法,而并非某一个势力。

这固然有其好处,明灯教的教众遍布各地,但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已经成为了一股很庞大的力量。

但如果这力量没有那么分散、如果明灯教的教众之间能够互通信息,仰苍或许就不会落入今天这个境地。

仰苍忽然一叹。他入明灯教,踏上修行道,是他师父指引的。在传授给他点燃心焰之法的时候,他的师父就教给了他明灯教的誓词。

他一直记得那个誓词,但他师父却忘记了。

仰苍看着掌中心焰,他好似突然下了一个决定。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说道,“来找到我这里的人,大约有两种目的。要么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个消息,想要找到我死后藏身之所,再杀我一次的人,要么是想从我这里得知那个消息的人。”

“如果是前者,在找到我之后,只要直接动手就可以了,大可不必费事等待。如果是后者,就算与我立场不同,但同样都是站在前者对立面,我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呢?”

他似是已经决意要将那使他身死的消息交给漓池。

然而在仰苍开口的之前,漓池却先开了口:“你并没有信任我,又何必如此?”

仰苍正欲再说些什么,抬头间却忽然注意到了漓池的眼睛。那双眼原本幽深到连满室灯火都照不进去,此时却映出两点明亮的光来。那是……他手中所捧的心焰。

心焰的光倒映进那双眼睛里,又返照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的所有心思都照了个通明。

“你无法看透我,所以也无法信任我。”漓池说道。

是的,他并没有信任漓池,他方才所说的话仍然是在试探,而他的心思在对方目中早已被看了个通透。

可他又怎么能不试探呢?他才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出卖,他所要做的事是他最强盛的时候都十分艰难的,而他此时已经跌入谷底,一身修为废掉大半,他怎么能不谨慎呢?

他对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却像是早已知晓他的一切,虽然炎君留下“无碍”二字,可就连借炎君之力的办法都是对方传授的。而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做什么呢?

“你还忘了一件事。”漓池忽然说道。

“什么事?”仰苍问道。

“你记住了自己许下的誓言,却忘了别人对你的许诺。”

仰苍一怔。

誓言与许诺这类东西,说出口的容易,实现的却并不太多。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却并不太管这种事。随便发誓的人如此之多,神明要是一一记下,估计也没有功夫修行了。唯有天地间自然运转的因果默默记录下一切。

但没有完成誓言或许诺的果并不依照誓言和许诺的内容来运转,否则,这世间不知要多出多少个被天打五雷轰的人。

所以誓言和许诺这种东西,大多数人的对待都并不怎么认真。有些人或许说出口的时候是真心的,但时过境迁之后的反悔也是真心的,有些人或许说出口的时候就没当回事。

可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对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很认真。

“我说过,我会找到他。”昌蒲说道,“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请一定告诉我。”

“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白鸿问道。

“六十八年前。”昌蒲说道。

“他救下我的时候,我才只有七岁。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的哥哥把我卖了。我没有能去的地方,师父就一直带着我,直到我长大到能自己生活的那一天。”

“那天他说他要走……”

六十八年前,云把天空遮成了白色,太阳的光亮穿透云层照亮大地,使得白天的光亮看起来有些冷、有些暗,像蒙了一层看不见的雾。

昌蒲已经长大了,也有了一定的修为,可以独自生活下去,仰苍便打算离开。

“师父,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昌蒲这样问道。

“不行啊,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并不能带上你。”仰苍说道。

“有多危险?我长得很快的,如果我长到可以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我能去找你吗?”昌蒲又问。

“危险到也许有一天,我会横尸荒野。”仰苍没有直接说不行,但他的话已经昭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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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昌蒲想要参与,她至少需要成长到像那时仰苍的修为才行。但那是一件很遥远、很艰难的事情。

昌蒲抿了下嘴唇。

“不会的。”她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找到你,不会让你横尸荒野的。”

仰苍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留给她一缕灯焰。自那之后,他们四十五年没有见面、没有消息。

“二十三年前,他留在我这里的一缕灯焰灭了,我就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来找他。”昌蒲说道。

她说得很平静,也很坦然,好像寻找一个已经四十五年没有见过面的人,并一直寻找了二十三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请一定告诉我,昌蒲别无所长,但有所能,必不推诿。”她取出一张画像,与柳穿鱼手中的那张一样,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特征。

丁芹忽然感觉到额前神印一动,她看向昌蒲,突兀道:“我能看看你的心焰吗?”

昌蒲没有疑问,只道:“好。”

她双手在胸前合捧,掌中出现一小汪如虚似幻的清亮灯油,灯油中央,一束小小的灯焰明亮而温暖。灯光恰恰填满了一室之内,所照之域,没有阴影。

彼庙宇中,漓池忽然开口道:“你已等到了。”

他抬手一拨,因果冥冥而动。仰苍掌中心焰忽然一亮,在那虚幻的灯油下倒映出一束略小的灯焰。

山长水远外,昌蒲忽然低头面向掌中,灰茫茫的目中映出一大一小两束灯焰:“我……找到了……”

“……昌蒲?”仰苍的声音自昌蒲掌中倒映的那枚略大的灯焰中传入昌蒲耳中,灯油中漾起柔软的涟漪。

昌蒲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滑落,砸在心焰之上,将那小小的火苗浇得更大了几分。

心焰相照引,可以无距离。

仰苍霎时明悟,这才是无忧天女指点中所要他等待的。他已经等待到了,他可以信任的、可以交托的人。

漓池闭目,没有打扰这分别了六十八年的师徒之间的交流。

等仰苍收回掌中心焰,再睁开眼时,正看见对面深邃平静的眼。仰苍已经等到了他等待了二十三年的事,可是看起来却并不轻松。

如非意外,他本是不想将这件事交托给昌蒲的。可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这并不是因为他身死的缘故,哪怕生时的修为被废去大半,他仍可以鬼身修持,但他的情况已经暴露了,他已经被盯上了。幕后之人要他闭口,自然是知道人死并非灯灭,他死后所化的鬼身仍然可以开口说话。在二十三年前那一场身死之劫中,他也是拼了命才逃出重伤的神魂的。

因为重伤的缘故,后来他只能借助一个凡人的力量才能来到这处偏远的破庙之中。幕后之人必然在寻他,可这里是无忧天女所指点的地方,他躲避了二十三年也没有被发现。但如果他离开这里,再去参与他之前要做的事,恐怕他在做成任何事之前就会立刻被找到。因为出卖他的那个人,正是最了解他的师父。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可以就此重入轮回,借轮回的力量洗去此生痕迹,等待一个信任之人引他重新点亮心焰,他的心焰足以照破轮回迷障,令他想起前生之事。原本,他只打算使昌蒲接引他的来世。可是在与昌蒲交流过,知晓外界情况之后,他才知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梁国已经不是胥氏的梁国了。”仰苍说道。

胥是梁国的王姓,如今的梁国国主名为胥昌,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身体还算健壮,他的继承人也是青春正好。胥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忧之处,但仰苍这样一个已经封闭了二十三年的人,却说得十分笃定。

“二十三年前,我正是因为听说了一件事,所以欲往梁都阻止那件事,但是我死在了路上。二十三年了,那件事已经成功了,无论梁国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它都已经不再是胥氏的梁国、不再是梁国百姓的梁国了,它成了玄清教的梁国。玄清教在梁国的图谋已经成功了,接下来,便是隋。”

“玄清教,欲谋国。”

仰苍所说出的并非全部,也没有请求帮助。他只觉得他所说的东西,对面之人似乎都已经知晓,而他所说的话,也是没有办法改变对方的决定的。

谋划诸国只是玄清教的一部分计划,他所想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只是阻止玄清教谋国,但这已经成为了双方目前的切入点。

不能放任隋国就这样落入玄清教之手,但隋国的事情只能交给昌蒲,否则就来不及了。而他若还想参与进这间事来,就必须轮转一世方能重新入局。

“轮回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漓池忽然道。

仰苍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还没有说李泉就能知晓此事而惊讶,还是该略过这个问题直接询问为什么不建议他轮回。

他没纠结太久,选择了后者。

“大劫已起,你已经在此地空耗了二十三载,若入轮回,又要耗去多久呢?”

仰苍无言,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可如果未经轮回,凭他师父的手段,他只要再参与其中,恐怕来不及做任何事就会被抓住。

“明灯教是一股力量,你可以让你的弟子不必遭遇如你一般的事。”漓池道。

“您是说整合明灯教的力量吗?”仰苍很快就明白了漓池的意思。

如果只是侧面行动,将明灯教的力量悄然整合,并不直接与现在的玄清教对上的话……他或许的确有可能避开那种可怕的针对。而像明灯教这样一股力量如果能够整合的话,也可以使昌蒲在遇到事时不必像他曾经那样孤立无援。此外,他并不清楚像他师父那样能够伪装明灯教心焰的人究竟有多少,这种法门又流传了多久。但假如能够整合明灯教的力量,并借助炎君的力量,就可以将这些伪装全部破除。

仰苍忽然收回飘远的神思,转而对漓池正色谢道:“感谢您的指点。”

“那便再给你一点指点吧。”漓池道,他目中忽映出仰苍的鬼身模样。

身材高大,似与常人无异,唯有双肩比常人要更厚实一些,如果按照生人的身体构造来看的话,这种异常却又和谐的宽厚,来自于比常人更大、更宽厚的肩胛骨。这是天生异象,然而在昌蒲的画中,仰苍的肩膀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漓池悠悠而道:“鬼身之相多为其自身所执之相,枉死者心中惊惧难忘便现死时狰狞之相,怨煞消解便现生前模样。你如今这个模样,又是因何而现的呢?”

仰苍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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