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炎君的目光含着欣喜。
他们上一次只是化身相见,现在才是他真正见到长阳的时候。但他的神情很快就变得担忧起来。
他此时所见长阳的真身,状态竟然是如此的空乏。比起十二万年前的长阳,他此时简直虚淡得像一道影子。
“由死转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长阳却并不在意似的微笑。他好像已经完成了一件事、放下了一些东西,于是让自己更深地沉凝了下去。
他的力量空虚微茫,他的目中因果繁密,七情引具备于他指下,七情动,则因果动,纵使神力未全,亦足以助他调拨因果,这便足够他做许多事情了。
炎君忽然不知为何升起了些令他感到不安的预感,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他皱眉思索着,为这种不祥的感觉而忧虑。
“长阳。”他郑重道,“你若有重要的事,可以托我来做,不要走出大青山脉。”
他想不出来这在此时而兴起预感的来源,但他知道正是这里的某种事物促使他生出这预感,而与这里相关、最令他担忧的只有一个——长阳此时的情状,是没有能力对抗浑沌的。
在这十二万年里,太阴建立了神庭,之后再也强撑不住,本体入太阴星中休养,其他天神亦各有伤患。炎君是唯一一个状态完整的天神,常驻凡世,与浑沌之间或明或暗的交锋不可胜数。若非他之故,浑沌也不会在成功掀动了大劫之后,却不得不蛰伏十二万年慢慢筹谋。
炎君了解这个敌人。这是一个欲望强盛到容不下任何同行者的敌人,他所走的是一条独绝之道。世间任何欲望炽盛的生灵,都必然会被□□催逼着做出一些急迫、愚蠢的事情,但浑沌却不一样。他是个极有耐心,又极具谨慎的敌人。
没有人知道浑沌究竟在暗中筹谋了多久,才能够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布置出一个网罗了诸天神的局。而他在觉察到布局有失,炎君竟还保存有力量时,又果断蛰伏了下去,并不与他正面相抗衡,像隐藏在沙子底下的毒蝎,等待着时机窜出来狠狠蜇人一口。
这样一个敌人,是不会莽撞行事,却也不会错过时机的。
长阳眼下衰微至此,在大青山脉中,有社土之力的守护,浑沌拿他没有办法。但他若是踏出大青山脉,就算要拼着巨大的代价,浑沌也必然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长阳笑了一声:“当然。所以我现在来找你。”
炎君心中一动,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长阳不答,先问道:“其他天神呢?”
炎君意态沉肃下来。长阳情况如此,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太阴本体在太阴星中沉睡,只有一具化身在世间行走,并非不愿,实为不能。
“白帝在神庭中;化芒在我这里;水相……她善掌变化,在虚实不定之间,不知情况如何。”炎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庄重。
长阳也失神了片刻,他静肃地站立着。
天神数量稀少,相识岁久,这世间能与他们相伴者寥寥……
炎君所没有提到的其他天神……这已是不必多言的伤怀。
如这静默的山脉,社土已消亡。大地孕生敛死,故通轮回。社土之力可通幽冥,所以浑沌想要执掌地脉。
化芒与社土息息相关,社土消亡,他随之受到重创。化芒的道绵而不断生息不绝,本不至于如今尚未苏醒。他在出事时正与炎君在一起,当年大劫事发突兀,长阳骤陨,天地大玄,世界因此陷入一片混蒙,之后发生的事情受此阻碍,就连天神都看不分明。他们只听到天柱山摧折的一声裂响,之后社土消亡,化芒骤然受到重创,炎君本想助他休养,化芒却阻止了他。
他们都反应到这背后必有某个隐藏的存在算计,这算计已网罗了此世间所有的天神。
“我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个是无碍的。”化芒道。
那隐于幕后敢于算计诸多天神的存在还未现身,他已经重伤至此,短时间内再难有什么作为,不如再多舍弃一些力量,保下炎君完整的状态。
他将自己的力量交与炎君,自己彻底陷入沉眠,一直未能醒来。
浑沌筹谋许久,果然有针对炎君的布置。但靠着化芒留下的力量,炎君在那三日的混蒙中完好地保存下来,他的薪火照亮了太阳星熄后的天地,在最混乱的时候为众生保留下来一条薪火相传的正途,阻断了浑沌的计划,也给太阴建立神庭争取到了时间。
太阳星熄后的混蒙是浑沌敢于谋算诸天神的最大依仗,长阳不亡,光辉明澈,诸天神之道通达天地,没有距离的分别,必然相助。唯有天神陨落再加上太阳星熄所导致的混蒙,才能够使得诸天神如堕暝暗各自分别,浑沌才能一一设计各个天神。
但诸天神中却还有一位可以看破混蒙。
长庚启明,通彻天地。
乐竟为一章。歌所止曰章。天地之章,在乎日月之交,故长庚启明为天地之章。
云章师与水相的关系很好,曾从她那里体悟过云流之意,在日月断章之间,便喜化身云流以观世间。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三日混蒙中看清发生了什么、使诸多分散的天神摆脱混乱的天神。浑沌怎么会不最先设计好在混蒙到来之后如何对付她呢?
这位曾经在太阳星中好奇炎君究竟是怎么拿到那堆竹木仓的天神,也已经消亡了。
长阳闭了闭眼,他再睁开眼时,一抹利光从眼皮间射出,如霹雳惊弦,一闪而逝,几乎令人疑心那一惊只是幻觉。而等到他再开口时,语气已平静如常:“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
“我要再折他一条臂膀。”李泉平声静气地说道。
他半垂着头,目光落在琴上,手指不紧不慢地调着弦。琴弦每一次的拨动,都震动着世间无数因果。
“大殷?”无忧天女坐在他对面。
浑沌化身殷天子,于七百年前一统诸国,确立了自己人间正统的位置。但殷国最初的由来,却并非浑沌从头建立的。
玄鸟降而生汤,汤人翔于殷土。
这世上已经没有汤人了。他们的血脉已经断绝,唯有漂泊的魂魄零落无依。玄鸟身上的因果是被生生扯断的,汤人命理本不该绝,因此他们虽然消亡了,却还有余气存世。
浑沌取其气,定名为殷,混淆命理,窃于己身。
他为了导演十二万年前的那一场大局,已经耗尽了所能,又怎么做得到同时瞒过诸天神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呢?他更重视那一场大局,为此谨慎的潜匿行踪,并没有做出任何非必要的可能暴露己身的行动。
但在那一局中,长阳二分地府封锁幽冥,太阴建立了神庭,社土定住了地脉,化芒将炎君推出局外存下力量,炎君破开混蒙驻守凡世……浑沌未能毕其功于一役,就只能蛰伏下去。他没有在蛰伏后可以为自己做事的臂膀,就以其力窃取扭曲世间无主的根基。
可若非他针对地脉的一次设计波及到了沉眠中的化芒,迫使炎君不得不分神,直到七百年前他也别想占据人间正统。
如今玄鸟既归,炎君掌薪火,这扭曲而来的大殷,也该归于安宁了。
“现在的确诸项皆备,但,你对幽冥是如何打算的?”无忧天女问道。
殷天子作为浑沌的化身,并非易与之辈,若要去对付他,在别的地方就必然会减少心力。
无论是太阴还是炎君,都从没有问过长阳另外半座地府的下落。这是信任,亦是默契。一个秘密知道得人越多,泄露的可能就越大,因此,在地府这件事上真正的布局,只有长阳自己知晓安排。
但在玄清教一事之后,浑沌的目标必然会投向幽冥。他们不能放着长阳独力对抗浑沌,在幽冥之事上,少不得要一问。
“之后的重点不在幽冥,”李泉却摇了摇头,“而在大劫。”
“大劫……”无忧天女皱眉轻喃,目光忽凝,“怪异!”
……
隋地。武斗台外,一间租于修士用以休息的屋舍中,两个修士正在聚灵阵里静静调息,恢复在武斗台上的损耗。
这两个修士是同胞兄弟,看上去却大不相同,一个是青年模样,另一个似入暮年。
没过多久,青年模样的修士吴水先调息完毕,他睁眼看着一旁的哥哥吴山,没有出声,目中却显露出担忧来。
吴水只是气息有所损耗,故而很快就调息完毕恢复过来,吴山却是受了不轻的伤,虽服过了丹药,却仍不是很快就可以痊愈的。
又过了许久,吴山终于收功敛气,睁开了眼睛。
“哥,”吴水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吴山目光沉沉,半晌后,才摇了一下头。
吴水心中一急,他们二人本是同胞兄弟,修为相当,相貌相类。但吴山的衰劫突然降临,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濒临寿尽。这是劫中的混乱变化,他们没有预料,也没有准备,在这几日里想尽了办法,但死亡催逼,他们没有时间了,也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向死而生。
吴山吴水两兄弟会来到隋国,本就是走得在搏杀争斗中体悟修行的路子,但他们并不极端,只是在普通擂台上与人交流,还从未上过生死擂。
生死擂虽然危险,他们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再拖下去,吴山就要寿尽而亡了。几日前他们的修为还差不多,但现在吴山法力衰减,吴水已经可以轻易压制他了。
吴山的对手也是他们在隋国相识的修士,喜欢在生死间搏斗,他的修为原本与吴山吴水兄弟俩相差仿佛,但这一次在生死擂上对吴山却是以碾压之姿结束的搏斗。若非在上生死擂前,吴水曾悄悄找过对方与负责监守擂台的官员,让他可以在关键时候插手救下吴山,吴山可就真的要死在擂台上了。
此事吴山事先并不知晓,对方也没有留手,否则这场生死擂也就没有意义了。
可这最后的尝试还是失败了,吴水不由得感到绝望。难道就再没有办法了吗?难道他只能看着哥哥寿尽而亡吗?
“生死之间,我有了些别的体悟。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吴山一边说着一边低头闷咳。他的伤势还没好全,一不小心就被牵动。
“什么办法?”吴水希冀问道。
“你过来些。”吴山的声音愈发低微,之前伤到的肺经一直在折磨着他。
吴水连忙靠近,一面想要用自己的法力助他疗伤。之前为免干扰吴山生死之际的体悟,他不能运功干扰吴山体内的法力运转,现在却没有这个担忧了。
但他才靠过去,却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吴水低下头,看见吴山的手在他胸口破开一个深深的伤口。
他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血肉和生机都顺着伤口流走了,流到那双插在他胸口的手指上,沿着手臂流淌进那具衰败的躯体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吴山苍老的脸正在重新变得丰盈,变回他所熟悉的年轻样貌。但那张熟悉的脸上,双眼却是一片混浊的血色。
吴水哆嗦了一下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在开口前,他的眼睛就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哥哥……
许久之后,吴山双目中混浊的血色渐渐褪去,显出清明而迷茫的神智来。
他忽然低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一具苍老、枯败的尸身躺在他身前,早已死去的面孔上凝固着深深的哀茫与痛苦。
“小水?小水?!”他哀痛惊怖地看着这一幕,双目中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不对……不对……小水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不是小水,我是谁……我是谁?”他低头看着自己光洁年轻的双手,双目愈发糊涂起来。
他疯癫地喃喃不停,忽然冲出屋舍,冲出城外,消失不见。
……
在冬风狂乱的呼啸声里,隐隐夹杂着一股古怪的声音。这声音很低弱,但哪怕是无法从风声中分辨出它来的普通人,在听到这一阵呼啸的寒风时,也都下意识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鸿紧皱着眉,她从这风里听到了不祥的声音——那像是某种生物在啜饮着,那声音中有着贪婪的欲望,在癫狂地汲取着什么。
顺着这弥散在风里的声音寻去,她们来到了郊外的一处荒屋外。
那啜饮的声音更大了,同时还有风里送来干冷的血腥气。
丁芹的目光穿透了阻隔,她看见屋内的情况,脸色白而冷。
“是他。”丁芹轻声道,“还有救。”
荒屋里,许多干尸被随手丢弃在角落里,唯有门口一具才失去生机不久的尸骸尚还存在着丰盈的血肉。伏在上面啜饮其生机的修士终于发现了外面的变动,他站起身,好像从一只狰狞的兽变回了人,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浑浊的血色。
而在丁芹目中,他整个人都是笼罩在那样一片浑浊的血色中的,就像曾经在塞尺所见的解廌,正无可避免地向着身化怪异滑去,但在血色之底,还有着一点将熄未熄的光亮。
吴山推开门走了出来,白鸿看清了屋内的惨状,她口含风雷之音,冷声道:“吴山。”
“吴山……吴山……”吴山才吃得饱足,神智不像之前那般昏聩,似乎被这夹杂着雷音的呼唤惊醒了更多神智,“不对、不对,我不是吴山,吴山已经老了,已经死了。”
“吴山已经死了,那你是谁?”白鸿的声音更冷了。
“我是谁……我是谁……”吴山呢喃道,“我是吴水,我是吴水。”
“你是吴水,那死在武斗台旁七号间的人是谁?”
吴山陡然发起狂来,他向着白鸿冲过来,还沾着血肉的手勾成利爪,在风中扯出更尖利的狂呼:“那是吴山!该死的吴山!吴山!小水才不是那样的!”
白鸿像一片风中的叶子一样,轻盈地避开了他的袭击,洁白地袖口卷起地上的冰雪,激灵灵地糊了吴山一整张脸。
她的声音如雷鸣一般,在一片冰冷的白色世界里炸响:“看看你的手,吴水是你这样的吗?”
冰雪落下,吴山看见了自己的手,那双手洁白有力,血肉丰盈,但皮肤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指甲缝里甚至还刮着几丝血肉。他目中的浑浊一震,整个人踉跄地落了下来,一边发抖一边在雪地里拼命搓着手。
一直一语未发的丁芹双目骤明,手中的神术在间不容发中,穿透了因吴山神魂震动而显出缝隙的血色,抵达那深处的一点清明。
吴山双目中的血色慢慢消去了,他停在原地,迷茫而哀痛地看着周围:“小水呢?”
“他想救你。”丁芹道,“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吴山抬头,看进丁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中。他打了个激灵,突然就想起了一切。
怪异……他在生死之间,没有勘破这大恐怖,反而因为大畏怖而在一瞬之间彻底抛弃了自己的道。他有过这么一念,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然后……然后他就领悟到了,另一条道。
天人五衰,但第五衰道心之衰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只有前四衰,才会导致修士寿尽而亡。第五衰会加剧前四衰的演变,但在大劫之中,彻底的第五衰,却反而可以给修士带来一线生机——化身怪异。
只要化身怪异,就可以不必因前四衰而亡,天人五衰的道理会在怪异身上失效,因为他们所走的是另一条道:
只要能够攥取到养分,他们就可以一直长生下去、一直变强下去!
他心动了,他想要活,于是在那么一瞬,他心甘情愿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而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果然已经恢复了经历天人五衰之前的健康。但他也看见了小水……倒在他面前的小水……小水是他第一个,所攥取到的养分。
吴山不由颤抖起来。
“怪异消亡后,真灵陨灭。”丁芹缓缓道。
“你的弟弟想要救你,别让他失望。”白鸿垂头看着他。
吴山垂着头,他颤抖得更厉害了。他感觉到了那在他身上扭曲争斗的力量,一股浑浊不清,血色里却积聚着浓郁的生机;另一股温暖明澈,照着他神魂中清明的部分。可他的神魂大部分都已经被那血色污染了。
化身怪异,则死后真灵不存,彻底消亡。可若是失去了怪异的生机,他立时就要死去,而且他的神魂已经被污染了大半,就算投胎转世也剩不下什么了……
怪异……小水……怪异……小水……
吴山看着神魂中那温暖明澈的光,面孔因为剧烈的挣扎而扭曲。他喉咙里咕哝出一声谁也听不懂的声音,像求助一样向白鸿颤抖地伸出手:“帮……”
那只才被雪擦干净的手猛然勾成利爪,向着白鸿袭去。
白鸿目光骤利,正欲出手,吴山却忽然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即将被血色淹没的瞳孔茫然扩散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两道锋锐的剑气已经搅烂了他的心脏与丹田。
吴山倒在雪地里,在他身后,丁芹并指如剑,她的脸色更白、也更冷了。
丁芹垂下手臂,声音里有些疲惫:“走吧,我们去下一处。”在袖子的遮掩下,她的手轻轻发着抖。
她在这几日里,第一次亲手杀了人。吴山已不是第一个,但她还没有习惯,也许她永远都不会习惯。
这段时间里,天人五衰仿佛发了疯,没有规律地频繁降临于修士之中。如果说天人五衰只是修士的劫难,那么之后的变化就成了整个世界的劫难。那些经受了天人五衰的修士中,有的并没有死去,而是化身为怪异。
每一个怪异都贪婪地从其他生灵中攥取养分,开始时只是血肉生机,之后就会变成神魂之力。但自以为走上这条不必修行、不必炼心、亦不必担忧寿尽,只要攥取就能长生且变强的道路的怪异,自身也只是为人作嫁的工具而已。
怪异消亡之后,连真灵都不会存在,他们会没入一片浑黑当中,就像当年解廌拼命想要从中挣脱的那片黑洞一样。
怪异越多,幕后者越强。所以,如果遇到了还没有完全堕为怪异的修士,若能使之真心厌弃这条道路、回转正途最好,若是不能……则需要在他们彻底化身怪异之前斩除。
“你可以助他们摒除怪异之力对神智的影响,却没有办法替他们做选择。”白鸿安慰道。
丁芹没有说话,只胡乱点了点头。隋地修士众多,武斗之风极胜,在大劫这一突然变化之后,也是情况最严重的地方。源自上神的神力比修士们的法力更能摒除怪异之力的影响,隋王应不负请她们相助,这件事关系到所有修行者,在武英堂的全力运转之下,各个消息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她们没有很多时间休息。
丁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身影和白鸿一起消失在风里。
……
化身怪异,不受天人五衰而亡。
“浑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李泉调好了弦,弦里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