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彤玉期待着李元卓为她做主,可惜两人的脑回路压根不在一条线上。
在李元卓看来,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子女少有蠢货,何况浙江董氏是延绵数百年的书香门第,前朝时更有累世公卿。
再说那秦家老太太都活多大岁数了,就是凭借阅历都能累积出来不少智慧,怎可能傻了吧唧地将价值万两的东西,随手送给第一次相见的人。
别说秦家不算多富,就说他李家和吴家,也不可能对自个看不上眼的人家这般大方。
秦彤玉等了会儿,见李元卓的神情除了诧异,未见一点对沈清的厌恶,心中十分不满。
但她也突然意识到对付沈清这种绿茶婊不能来硬的。
于是掐了一把大腿,看着沈清,泫然欲泣道:“沈小姑娘,原本我也不想说这事,我祖母当年一个人撑着秦家,那般辛苦,留下的陪嫁首饰本就没几件了,你还要拿了去,是不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正常人都该能听明白她想说沈清不要脸。
沈清抬眸看她,缓缓勾起粉唇:“你若不说,我还不知那两件项圈对你们秦家如此重要,既如此……”说着看向孤灯:“孤灯,你回去将那两件项圈取了,让人送回秦家。”
秦彤玉抹‘眼泪’的动作一僵,脸色发白。
不管那老巫婆为何把项圈送给沈清,沈清这会儿再让人退了回去,指不定还要添油加醋告她一状,到时候她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罚,还要受吕秀英和秦堇玉那小贱人嘲弄。
李元卓眼含失望地看着秦彤玉。
长辈送出去的东西,小辈再讨了回去,这也太小家子气了,且传出去还有忤逆不孝的嫌疑。
何况收到的礼物再退回去,这分明是有想断交的意思。
那秦纪贤好不容易才攀上的王阁老,被秦彤玉两句话就弄成这副尴尬样子。
皇上还正当壮年,如今宫里皇子虽有争斗,但只要有皇上在,那些皇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而王升不仅是皇上最信重的股肱,是太子的少师,关键他还很年轻,今年才三十九岁。
三十九岁的内定首辅,还是受当今和储君都信重的股肱,意味着什么?
只要王升活得够久,不出意外,往后二三十年人都能影响朝局。
这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一直都觉得这小丫头性情率真,没想到还有点蠢……
“是!”正翻白眼的孤灯痛快应了声,旋即故意问:“姑娘,那皇上赏您的这对鎏金掐丝镶宝玉如意,还有五百两黄金,我一起带回去?”
孤灯早就看这位秦家的姑娘不顺眼了,见这人屡次找他家小姑娘不痛快,刚才他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好。”沈清随意应了声。
李元卓眼睛瞬间瞪大,连忙抬手制止:“小兄弟且慢!”
他又看向沈清:“沈小姑娘,彤玉她没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接着又皱眉看向秦彤玉,斥责道:“你刚说的什么话?长者赐,少者不敢辞,既然秦老太太将东西送给了沈小姑娘,哪里轮到你这当小辈的置喙?还不快向沈小姑娘道歉。”
他这话既是说给秦彤玉听,又是说给沈清听。
意思老太太都将东西送给了沈清,她这晚辈再还回去不合适。
他还不知不仅太子看重沈家,就连皇上也看重沈家,若不怎能赏给沈清这么些东西。
平日逢年过节,皇上都会赏臣子东西,尤其是皇上看重的股肱之臣,但凡家中有什么红白事,或是皇帝心情好,总要赐些金银的。
可五百两黄金和一对金玉如意,这种数额的赏赐并不寻常,最近沈家既未立什么大功,又无什么红白事,只能说明沈家有人入了皇帝的眼了。
如此他更不能让秦彤玉得罪沈家了。
确切地说,是不能让秦家与沈家交恶。
他结识秦彤玉后时而与她私会,喊她如此亲密,并非是个浪荡子。
他确实喜欢这小丫头,有想娶她的心思。
以往他的婚事自个做不得主,但如今他父亲走了,他继母兰阳郡主的娘家也失势了,李家长房的担子全在他身上,他的婚事自然自个能做得主了。
郭氏性情强势,满心算计,他深受其害,未来的妻子,他只想找个跟郭氏完全不一样的人。
秦彤玉虽出身不高,但她祖母是名门之后,如今秦家又跟王家结了亲,往后前途不可小觑,他家如今爵位都没了,又只是娶个填房,娶她也不算辱没李家门楣。
何况秦彤玉性情单纯又会讨他欢心,再合他意不过,虽说难撑起宗妇的担子,但她年岁尚小,还可以慢慢教。
秦彤玉原本是假哭,一听李元卓让她向沈清道歉,这下眼中是真沁出泪水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元卓:“你让我跟她道歉?”
李元卓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对秦彤玉有多大打击,语气严厉:“是你先对沈小姑娘无礼,该向人道歉。”
秦彤玉只觉自个的心‘啪’一下,碎了。
他竟然帮着外人,他竟让她跟沈清那小绿茶道歉。
她潸然泪下,整个人都是被掏空的状态。
她这副像死了尊亲一样的表情,让李元卓直接看愣了。
李元卓想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
他只是让小丫头跟人道个歉而已啊。
便是皇帝做错了事,也能坦然下罪已诏,她在伤心什么啊?
他不能理解秦彤玉那份‘士可杀不可辱’的傲骨。
秦彤玉强撑着站起身子,声泪俱下:“好……好……你就帮着外人……呜……呜……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跑了出去。
李元卓:……
他默了默,尴尬看了眼沈进和沈清,但心底又担忧秦彤玉,便冲个小厮摆手:“你去送秦三姑娘回家。”
“是,二爷。”
待小厮走了,李元卓红着脸看向沈进和沈清,起身作揖:“抱歉,秦三姑娘少不经事,多有得罪,我代她向二位赔罪了。”
沈进和沈清无语站起身来,回了一礼。
李元卓见沈清不说话,又问:“刚刚秦三姑娘说的话……”
沈清扯了下唇:“我不记得了。”
李元卓顿时又笑开:“沈小姑娘雅量。”
三人又坐下,聊了起来。
……
这边秦彤玉跑出酒楼,突然发现她没乘家里的马车,也没带家里的下人,甚至她是偷摸跑出家的。
毕竟若是让人知道她私会外男,那吕氏没得又要把事情闹大。
这西安门外大街离她家有好远,她一时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回去。
恰在这时,李元卓身边的小厮追了出来,恭敬行礼:“秦姑娘,二爷让我送您回去,还请稍等,我喊人赶马车来。”
秦彤玉闻言心里又气又有些舒服,舒服的是李元卓还惦记着她不好回家,气的是他只派了下人来,自个却没追出来。
于是赌气道:“不用你送!”
小厮顿时一脸苦相:“秦姑娘,您若不让小的送,回去二爷定要扒了小的一层皮,还请秦姑娘疼疼小的吧。”
不得不说这小厮比李元卓会逗女人开心多了,秦彤玉不由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但她很快又板起脸,没好气道:“那你快点。”
“是是是,小的就来。”
待李家车夫将马车赶来,秦彤玉上了马车,半时辰后,到了秦家。
她让人将马车停在秦家的后巷口,一个人悄悄跑到了秦家后门,拍了拍门,没一会儿有个婆子开了门。
那婆子见到秦彤玉眼睛一亮,旋即急忙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赶紧回您院里去吧,老爷刚被人抬回来了,太太刚还问怎不见你人呢!”
若被人发现她偷摸放三姑娘出去,她少不了要挨顿罚了。
秦彤玉一怔,半会才反应过来这婆子在说什么,问:“我爹被抬回来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