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妤也不知道林和礼会作何感想,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剩了一点热汤,谢珣也不嫌弃图囵吞枣地喝了。
林和礼游历天下,也有过贫困交加的日子,吃过比馒头更冷硬的食物,倒也不觉得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凤妤觉得林和礼脾气真的挺好,落于困境也不曾见他骂过谢珣一句,她正胡思乱想时,林和礼问,“三姑娘觉得西洲和黄州,锦州三城的耕地能养活十二州和宁州铁骑吗?”
这是林和礼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凤妤和谢珣对视一眼后,凤妤说,“能,只要两三年,能养得起,再多五十万都能养得起。”
“是吗?”林和礼失笑。
凤妤说,“西洲和黄州荒废是因匪寇和矿产,再加上人口流失,若不是匪寇横行,常年征兵,十二州的耕地本就能供养所有的百姓,如今有土地有人耕种,哪怕不是丰收年,也能养活很多人。林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亲自去西洲和黄州看一看。”
只是她口述,怕是很难取信于人。
“宁州和西洲如今沿用的土地政策和赋税,能够抑制土地兼并。但是,并不适合京都和江南,因为这两地富庶,氏族定然反抗。如果燕阳全境沿用这一土地政策,官府又能压制氏族,燕阳百姓不出五年,定会老有所养,少有所依,人人安居乐业,燕阳何愁不强盛。”
“知许,你若逐鹿天下,登基为皇,就能保证燕阳全境推行新的土地政策?”林和礼问,他态度非常的平和。
“我可以!”
林和礼失笑,“若氏族反抗,那该如何,你和宇文景一样杀尽氏族?”
“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比问题多,表兄自知做不到,故意来刁难我罢了。你是氏族之首,动摇氏族利益,就是动摇林氏家族的根基,只要燕阳朝廷上氏族当权,你就永远无法推行新的土地政策,可我不一样。”谢珣说,“迟早有一天,十二州会统一新政,有一天全境也会统一。我是否能做到,只有时间能证明,可我知道,宇文景做不到,表兄也做不到。”
这是立场和利益问题!
林和礼沉默着,若是西洲和黄州能供养得起十二州和宁州铁骑,不出三年,谢珣就会兴兵过中州,三年……朝廷能做好准备吗?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林和礼淡淡说,“事事岂能皆如人意。”
“表兄为什么一定要守着宇文家的江山,仅是因为宇文氏是正统吗?”谢珣问,“可百年前,燕阳皇室也不姓宇文,群雄逐鹿,胜者为王,宇文氏的江山也是从李氏手中夺得,那我凭什么就夺不得?这二十年来,百姓民不聊生,西洲十室九空,匪寇横行。氏族滥权专制,百姓不堪重负。宁州和北蛮打得最惨烈时,遇上天灾,颗粒无收,我们的军队在战场上食不果腹,只能啃树皮,吃野菜,个个面黄肌瘦。兵部和宇文景督令军粮一案,却收不上粮食,外祖父到处求氏族,他们无动于衷,到处哭穷,我还真以为氏族没有余粮。可谁知道我领兵去搜时,粮仓堆满,硕鼠横行,他们宁愿粮食堆在粮仓里发霉,喂肥老鼠也不愿意让宁州铁骑吃饱,边境在打仗,白骨皑皑,他们却要大军死在战场,这样的燕阳早就病入膏肓。父亲要推行新政,结果呢?我们家破人亡,这就是你守护的燕阳,表兄,你读这么多年圣贤书,到底是哪本书教你,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
“知许,你兴兵造反,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百姓?”林和礼不答反问,“我们都是有私心,不分高贵低贱。”
“我是要复仇,是有私心,可我也真心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希望他们能安居乐业。”
“你口口声声说我做不到,若我能让燕阳全境推行新的土地和赋税政策,你和听风是不是就愿意退居宁州?不再起兵?”林和礼问得非常尖锐。
“事已至此,这已不是一场交易,表兄,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局,任何人,任何事都难以阻挡。”谢珣斩钉截铁地说,“你也没有足够的筹码来和我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