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不好打车，沐阳在路边等了好一会，打车软件上显示前面还排了十多个人。
沐阳正想着要不要往前走两个路口再重新叫车，一辆白色的车就停在了她面前，车窗落下来，姚璐华坐在驾驶座上。
“小沐医生，这么巧，你要去哪儿？”
姚璐华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但笑意未达眼底。
看到是姚璐华，沐阳也有点吃惊，弯腰看向车内，“姚医生，你出院了？手没事了吗？”
姚璐华举起之前打着石膏的手，转了转，“原先只是骨裂，没什么大问题，前几天就出院了，这个点不好打车，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想着路上能和姚璐华聊聊，沐阳就没拒绝她的好意，“我去找我男朋友，顺路吗？”
姚璐华笑了笑，“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谢谢姚医生！”
沐阳笑着道谢，拉开车门上车，姚璐华伸手把原本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咖啡店打包袋放到后排。
“姚医生，你今天是想来医院看看吗？”沐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姚璐华点点头，嘴角虽然弯着，但眉眼间却透出伤感，“嗯，在家里觉得空落落的，想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就觉得心里很踏实。”
“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姚璐华摇摇头，“没想好，目前我是打算等事情彻底结束，医院清算完成，赔偿了受害人家属，看看能不能剩点钱，想去四处去走走看看，说实话，这么多年，我真是有点累了。”
姚璐华眼神无光，语气中难掩疲惫。
沐阳点头，“嗯，出去散散心也好。”
姚璐华笑着邀请，“你想去吗，我们一起搭个伴，费用我负责，你不用考虑。”
“临近毕业，事情太多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沐阳婉拒道。
“那姚医生，你不考虑继续做医生了吗？”
虽然全艾没有了，但以姚璐华的资历，其他私立医院肯定都是抢着要的。
姚璐华淡淡笑着，再次摇头，“不了，我累了，医生当得越久，我越发觉得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有时候哪怕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死神带走生命。”
姚璐华说着，转头看了沐阳一眼，“小沐医生，你会有这种感觉吗？我记得之前咨询中心有个患者，抑郁症，治疗了半年还是自杀了，碰到这种事，你会不会也觉得很无力？”
“会。”
沐阳点点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流，神色也多了几分伤感，那是她刚来咨询中心不久后发生的事，她和那个自杀的小伙子还有过一面之缘，也是这件事让沐阳明白，作为心理咨询师，他们想把那缕光送给身处黑暗的人，他们能引路，能照明，能拉能拖能拽，这缕光把黑暗撕开一个缺口，给在混沌中迷茫的人指引一个方向，但一个人要想真的走出黑暗，最强大的力量还是源于自己。
能拯救自己的，最终还是自己。
沐阳收回视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我不会丧失信念，哪怕最后我不能把那个人拉出黑暗，但是我曾经给身处黑暗的他送去一丝光，一点暖，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所以哪怕结果不尽如我意，但至少过程我尽力了，那我所做的事，就是有意义的。”
姚璐华微愣片刻，看了沐阳一眼，眼神中透着欣慰，含笑开口，“小沐医生，你真像我年轻的时候，那会我也觉得，作为一名医生，哪怕不能拯救每一个生命，但至少能给病人和家属带去一点希望，就很好了。”
“那现在呢？”
沐阳问道，“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姚璐华笑了笑，没有回答沐阳的问题，但其实她的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姚璐华岔开话题，“前面右转吗？”
沐阳点头，“嗯。”
“小沐医生，你和林队长是怎么认识的？”姚璐华问。
“是学校的一个教授介绍的。”
沐阳的回答很巧妙，既没有撒谎，又没有透露她市局顾问的身份。
“挺好的，很般配，只是像林队长这样的工作，平时应该很忙吧？”
“嗯，是挺忙的。”
姚璐华也是聪明人，听出沐阳的回答都很谨慎，就没往这方面问了。
快到市局，姚璐华的手机响了起来，连了车载蓝牙，姚璐华直接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人，沐阳也认识，是写字楼下咖啡店的店长。
“姚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三明治是新来的小姑娘做的，两份都涂了芝麻酱，你看你方便回来换一份吗？或者我把钱退给你，真是不好意思！”
姚璐华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打包袋，轻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我下次来的时候，重新给我做一份就好。”
“好好好，实在不好意思啊姚姐，新来的小姑娘不知道老客户的习惯，我已经交代她了，你的有一份不涂花生酱，下次一定不会错了。”
“嗯，没事。”
姚璐华挂了电话，转头看到沐阳，神色一滞，“小，小沐医生，怎么了？”
沐阳下意识地握紧包里的手机，看着姚璐华，蹙着眉开口，“姚医生，我记得你是吃花生酱的，对吗？”
“对，对啊……”
“那另外一份不加花生酱的，是给谁的？”
姚璐华笑容有点勉强，眼神也有点闪烁，“之前会帮老张带一个，他不吃花生酱，没来得及和店里说，就老样子给了我两份。”
沐阳脸上没了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听店长话里的意思，两份三明治，其中一份不要花生酱，是你的固定选择吧，你不是说你和张耀辉没有什么感情了吗，为什么会给他带？”
姚璐华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沐阳就提醒她，“姚医生，张耀辉还在市公安局。”
姚璐华当然明白沐阳的意思，不要撒谎，否则张耀辉那一审就露馅了。
姚璐华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几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如果我说我买两份，一份当做晚饭，一份当做明早的早餐，你信吗？”
“如果都是你吃，为什么有一份要特意不加花生酱？”
沐阳盯着姚璐华，沉声开口，“姚医生，郭兆黎对花生过敏，不能吃花生酱，你的另一份，是带给他的，对吗？”
就在听到电话的一瞬间，沐阳脑中那些纷杂的疑点，好像突然就串起来了，她有了一个可怕但可信的猜测——
普力口中，那个想要保护的人，不是张耀辉，而是姚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