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谢珏就有自信改变一切吗?”林和礼微笑问,“外祖父这二十年不曾做到,更多的是想要平衡皇室和侯府的关系,不想三足鼎立的关系失衡,如今倒无所谓。知许,你和听风在宁州当异姓王也好,想要隐姓埋名也好都随你们,我们订立十年之约,若十年后,燕阳不能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就当是表兄失约,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表兄聪明一世,所以把人当成了傻子,我又不是三岁稚儿任你哄骗。如今民生多艰,侯府忠心耿耿却被灭门,是我们起事最佳时机。十年后,时间冲淡了仇恨,北蛮和燕阳边境安定,宁州铁骑也已更新换代,边境早就减兵,若不是战火连绵,宁州为什么要养一支几十万的精兵。表兄打得好算盘,希望时间来冲淡一切,减弱宁州铁骑的战斗力,十年后,仇恨也好,战力也好,全都大打折扣,谁还想要兴兵造反?”
“你也知道,这是兴兵造反,能和平谈判,为何要内战?”
“和平不了!”谢珣淡淡说,“表兄,我和你也谈一件事,宇文景的人头带到我父母墓前,这事还有点谈。”
“宇文景死了,姑姑和姑父也活不过来!”林和礼心中微疼,他不恨宇文景吗?他也恨!
“那就无解!”谢珣淡淡说,“我与表兄话不投机,言尽于此,我人在胶州城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知许,表兄从未想过杀你。”
“你拿二哥的身份来威胁我们,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谢珣冷漠地戳破林和礼的伪装。
孰轻孰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在谢珣心里,谢珏比林家重要。
在林和礼心里,林家比谢珏,谢珣更重要。
他们都不是彼此最珍视的人,自然就有牺牲和被选择。
薛玉和州府幕僚们也是左右为难,林和礼,谢珣的争锋涉及到他们未来的选择,薛玉知道胶州的选择和锦州不一样,锦州可以和西洲打得火热,态度暧昧,胶州不行。
谢珣,林和礼谈判进到僵局,谢珣也不愿意修书到宁州,这对表兄弟比他所想的更执着,没有人愿意退让一步,连虚假的退让都没有。或许是至亲的缘故,他们都没有谎言,正因为如此,事态才会更糟糕。
薛玉说,“大人,宁州铁骑六万兵马就在城外,若是发生冲突,整个胶州都会遭殃,大人请三思。”
他来胶州时,林和礼还不曾到,若知道会这么被动,薛玉都不想蹚浑水,免得惹祸上身,如今锦州也很为难。
幸好胶州事态紧急,林和礼也顾不上和他谈锦州的事。
“薛大人放心,知许心中有数,每日都会朝城外发出信号,宁州铁骑不会大举进攻胶州。”
“可城门紧闭也不是办法,城中商户已颇有微词,北河上运来的粮食也要清点入库,宁州铁骑再围困数日,民心该动摇了。”薛玉很担心胶州商户会生异心,且林和礼打算关谢珣多久?
“南城门打开,日常通商,北城门不必再管。”林和礼心里清楚,这是他和谢氏兄弟最后一次机会。
错失这一次机会,再也没有讲和的可能。
“大人,是否要让中州出兵震慑,或许还能有成效,且中州出兵还近一点。”薛玉早就希望中州能出兵来震慑,解胶州困局,谢珣不想兴兵打硬仗,中州只要愿意出兵,他就会退兵。
“中州若出兵,只会激化矛盾。”林和礼淡淡说,“知许带兵来胶州,就是朝廷要震慑十二州的消息传到宁州。”
这是一个死局。
似是无解,林和礼极是头疼,这种棘手的事又涉及到血亲,难免束手束脚,若是旁人,他早就曝光谢珏的身份,逼得宁州铁骑军心大乱,谢珣也只能带兵回宁州。
谢珣如今在赌,他到底会不会这么做。
所以谢珣不肯妥协,若给谢珣下最后通牒呢?
难不成他还真一点都不在乎谢珏身份曝光吗?
谢珣的确在赌,赌林和礼是否会狠心,真的曝光谢珏的身份,他也想知道,林和礼到底是从何处得知这件事。
在思考这件事时,谢珣在想他到底要怎么破局,牡丹姨已死,死无对证,谁能证明她是桑南大公主呢?
哪怕曾留有画像,人有相似,谁能规定容貌相似就一定是桑南大公主?
宁州。
谢珏收到飞影八百里加急,飞影星夜兼程,沿途换了六匹马,差点跑死一匹马,宁州战将都爱惜战马,总算把信件交到谢珏手里。
谢珏看完信件后,脱口而出,“荒谬!”
怎么可能!
他娘是桑南大公主?这从何说起?不管是父亲,或者母亲,还是娘亲,从来不曾提起过,他只知道娘亲是桑南人,他曾因身上有一半桑南血脉,又出身镇北侯府而受人诟病,他和大哥,谢珣都长得很像镇北侯。
三人一看就是亲兄弟!
谢珏心神大乱,很快镇定下来,飞影也把谢珣的话复述过一遍,这封信从头到尾不曾有人经手过,暂时安全。
谢珏坐在书房里,心思微沉,究竟怎么回事?
当年母亲选妾时,究竟是怎么选的,他并不太清楚,她们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他和谢璋都知道,若不是侯夫人伤了身子,太医判断再无所出,侯夫人不会给镇北侯选妾,选妾也就算了,选的还是桑南人。
有一件事他倒是隐约记得,是他六岁那一年在国子监因身上有一半桑南血脉被人欺辱,额头被石头砸破一直流血,他娘亲气得眼睛通红,抱着他哭着哽咽说了一句若是在桑南,他定不会受此侮辱。
他年幼时还不懂什么意思,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大哥从小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教习武艺,镇北侯府每一个男儿都要征战沙场,可他却被培养成文臣。父亲一开始并不想他去军中掌权,当时谢珣还小,镇北侯府的未来都放在谢璋一人身上,谢珏还曾困惑过,为什么父亲要他去当文臣,而不掌军权。
他身体不好,是错过习武的最佳时机,可身体康健后,格外勤勉,想要追上也有可能,镇北侯府从未出过文臣,全是走武将的路,唯独他是例外。
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不希望他在军中掌权,桑南大公主唯一的继承人,桑南顺位第一继承人若在宁州铁骑中掌权,这太可怕了。
曾经他所困惑的事,如今都有解释,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可父亲,母亲,娘亲从未提过半句,父亲对三个儿子的培养有所不同,所赋予的期许也不一样,可他对儿子们的爱从无偏颇,并不曾因为他是桑南皇子而冷落,打压,不管他的母亲是谁,他都是镇北侯的儿子。
追溯往事已无意义,谢珏很快稳住心神,表兄如何知道?
这件事几人知道?
父亲还曾告诉过谁?
旁人的只言片语,凭什么断定他的身份,死无对证,信口雌黄,他只要矢口否认就行,就他和谢珣,谢璋的长相,没有人会否认他是镇北侯的儿子。
除非……表兄有铁证。
娘亲已死,他还能有什么铁证?
“一二三,进来!”谢珏冷漠出声,他的影卫一二三迅速进来,谢珏的脸色在月光下冷白如霜。
他要派人去桑南探听消息。
表兄不能留在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