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厉家的孩子，刘兰也不是你的亲妈？”
夏涓涓开口确认道。
厉战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笑道：“嗯。我知道……”
夏涓涓：“……”
夏涓涓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被子被掀开，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她身上的衣服刚刚已经被剥得差不多了，现在几乎是春光乍泄，不过她顾不得冷，瞪大了眼眸，愕然地问道：“你……啥时候知道的？”
厉战眼眸深了一层，赶紧用被子把她裹起来，笑道：“你也不嫌冷，一会儿该冻着了……”
夏涓涓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干了啥蠢事，幸好屋里没开灯，没那么丢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啥时候知道的？”
厉战抱着她，一边手上小动作不少，闹得夏涓涓又好气又羞耻，这才一边笑道：“嗯……大概十一年前吧。”
夏涓涓愣住：“十一年前，不就是你去当兵的那一年？”
厉战点点头，道：“嗯，差不多吧。不过，我倒是不知道刘兰不是大姐大哥和三哥的妈，也不知道二哥不是厉家的孩子。”
厉老爹再婚的时候，厉战比厉杰还小，才一岁多，大人们又不说，他不知道，也正常。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夏涓涓问道。
厉战眼眸微微暗了一下，才说道：“招兵办过来村里招兵的那一年，村里不知道怎么就传出，说这一波招的新兵，都是要一入伍就去南边国外打仗的，很可能会死。因此，就没啥人积极报名。
厉家那时候日子过得窘迫，儿子们又多，大哥二哥都十几二十几了，还没有娶到媳妇，一家人也都挤在两间茅草黄土胚屋子里过火，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妈……就是刘兰，就想着让一个儿子去当兵，听说找一个兵，部队给家里三十块钱呢。
大哥是壮劳力，要在家做农活，又是长子，爹不同意他去。二哥是刘兰不同意让去。就剩下三哥和我。刘兰是主张让我去的，不过爹却不同意。
也是凑巧，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外面听到了。”
当年——
厉老爹抽着旱烟袋，沉默半晌，说道：“让小杰去吧！”
刘兰说道：“他爹，你咋关键时候，胳膊肘往外拐呢？厉杰可是你亲生儿子啊！我看啊，还是让厉战去吧！咱们养了他这么多年，把他从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养成现在这么大了，他为家里做些贡献，也是应该的！”
厉老爹斥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事儿以后你一个字都不准提吗！万一让小战听到了……”
刘兰瑟缩了一下，道：“我……我还不是偷偷说说？现在又没外人在场！”
厉老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就让小杰去！小战年龄还不够是一件，人家父母把孩子托付给我，说过了以后要来找的，要是让小战去当了兵，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人家父母来了……我上哪儿找个儿子还给人家？”
刘兰有些嘲讽地笑了笑：“他父母找过来？孩子他爹，不是我说话难听。都十五年快十六年了，他们要想来接自己的孩子，只怕早就找来了。现在还没来，恐怕是早就另外生了别的孩子，不要他了！你怕是被坑了，十几个银元，就让你当了十六年的冤大头，替别人养儿子……”
“刘兰！不让你说了，你还来劲了是吧？你小声点！一会儿让孩子们听到了！”
刘兰说道：“孩子他爹，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虎毒不食子啊。厉杰毕竟是你亲骨肉。我听说，这次真的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你忍心让自己儿子牺牲吗？你以为我不疼小战那孩子吗？可是，没人去当兵的话，咱家这四五个儿子呢，难道都干等着打光棍吗？人家说你没本事，儿媳都娶不进来一个，你不嫌丢脸啊？”
厉老爹有些动摇起来，叹了口气，道：“唉……你容我再想想吧……”
厉战没有再听下去，他偷偷地留了一封信，就去了招兵办，虚报了自己的生日，去当兵去了。
家里孩子多，厉战一直不是怎么受人关注的孩子。
所以，他塞在枕头下的信，直到第二天，才被厉家人发现。那时候，厉战早已经跟着部队走了。
夏涓涓听着厉战平静的叙述，不知怎么，心口就堵得慌。
想到那时候才十五岁多不到十六岁的厉战，听到自己不是厉家的孩子的真相的时候，该是多么的难过。
可是……没有一个人安慰他，陪着他，告诉他，他的父母并不是故意遗弃他的，他们这么多年都不来接他？告诉他，他们没找来，是有苦衷的？
“你既然那时候已经知道了，也听了刘兰说得那些混账话，为什么当兵九年，还要把几乎所有的津贴，都寄回家来？”
夏涓涓心中满是愤懑和疑惑，又鼻子酸涩得厉害，是替他感到不值。
厉战笑了下，道：“刘兰再怎么样，有句话却是说对了的。我的确是从嗷嗷待哺的婴孩被他们养成了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的。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应当要报的。”
夏涓涓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把几乎所有的津贴，都寄回来给厉家，就是为了报答厉家的养育之恩！
“厉战……你怎么这么傻……”夏涓涓听到自己轻声说道。
厉战的手握住夏涓涓的，笑道：“哪有说自己男人傻的？再说了，我哪里傻了？如果能用钱来还感情的债和恩情，那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划算的事情了。”
夏涓涓想了想，倒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有没有试着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厉战笑道：“一开始知道的那几年，心里的确挺不好受的，也想过要找。但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又不能问家里人，所以根本无从找起。后来……心里也就渐渐看淡了。兴许……我和他们的父子母子缘分，实在太浅了，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用尽了吧……”
夏涓涓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厉战，其实，他的父母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他，而且，他的母亲，现在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