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白水晶文昌塔
考试季到了。
初级中学低年级的学生们还不着急，但高年级的学生们就很着急了。现在的情势，基本都是一考定终身，考得好，可以上大学，上完大学，直接进大财团或市政工作，前途光明。考不好呢，只能去扫大街，当苦力，打零工，站街，掏地沟。如果一个孩子家里有田地或有点其他的小产业，倒也不至于急着找个好工作提升阶层，但对于普通市民家庭的孩子而言，升学考试是决定命运的一件大事。
因此升学考试也带来了商机：药店在向每一位焦虑的父母和考生推销补脑的维他命丸，珠宝店推出了面向小富小贵阶层的文昌塔和文昌笔，超市打着食疗的幌子，吹嘘他们的某样食物有着利于考试的力量，公园里摆摊的巫术市场，也充斥了各种打压竞争对手，给自己加分的护符草药和咒语，至于效果只能说心诚则灵，不灵是因为心不诚。更有甚者铤而走险，通过歪门邪道买一些治疗精神疾病的处方药，以求这些药能够提升记忆力和注意力。
这段时间，贾西和恩格拉拉里克很少通话，每次互通电话都是在谈工作上的事，无非是文昌塔和文昌笔销路特好，有时候仅仅只一天，西街进购的总共三千支水晶文昌笔就一售而空。或者养殖场出货的牛肉打着补脑料理或食材的幌子，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不少，尽管价格很高，人们还是抢着买。
贾西有幸吃过一次西街养殖场出来的牛肉：是大片红白错杂的雪花牛肉，不需要加什么桂皮八角番茄酱之类的调味料，洒一点盐面直接烤着吃就足够美味了——这帮狮子的确很懂养牛。虽然功效未必有广告上所吹嘘的那样灵验，但孩子们吃到这样的牛肉也许能够让心情变好，所以也不算什么虚假宣传。
这天恩格拉拉里克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你能不能帮忙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户人家的太太要摆文昌塔，但看了我们西街的货，不中意。还是给你们玉珠缘处理吧，我就收个一两百块的介绍费。”
“干，这一两百块的介绍费也不该给你，你是我们老板的什么人？”
“我认识你们老板绝对比你认识的时间长，从我还是魔界战士开始我就为他做事了。”
“那也不是你要介绍费的理由。你个万狮骑，就这么需要那一百块介绍费吗？”
“谢谢啊，万狮骑这个称呼在狮子的世界里可是好听话，只有统御一万头狮子才有可能这样。不和你吵了，说正事：她要个通透的，起效明显的。”恩格拉拉里克说：“入法不入灵的文昌塔起效一般不明显……你知道什么意思吧？她要找邪灵，越邪越好，见效越快越好。”
“我艹，免责合同签了没？”贾西问。
“这不是还没见货吗？等到交易时候再签免责合同也不要紧。”
“我真想说：她去公园角落买些处方药就行了。”贾西说：“利脑泰就不错。”
“送上门的灵魂，不要白不要。”黎沅在旁边插嘴道。
“行了，中午我和三弟去玉珠缘吃饭。”恩格拉拉里克说，“吃山蟹和石猪有点腻了，我带些牛肉碎过来，做小炒肉。”
所谓牛肉碎，就是肉厂分割剩下的牛肉，这种肉到底怎么样，褒贬两端：富有的美食家们将它称为没用的废肉，一般人却也不介意废不废，因为它很便宜，烹饪得当也是非常美味。临近中午恩格拉拉里克果然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包做小炒肉的食材。
但食材的处理效果不怎样，亚斯塔路炒菜就是甩把盐或甩些酱油，迪亚做的东西外观像是已经经过消化系统处理了的食物残渣，贾西只会白水煮，黎沅倒是会做菜——水平相当于大户人家专业切葱丝的。变成人形的狮子们虽然多少也会一点做饭的手艺，但总是按照自己的口味做——少盐，三分或五分熟。这让习惯吃全熟的贾西感到无法容忍。
于是这一大包被分成了许多份，每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做菜。主食是面包和全素的红菜汤——亚斯塔路知道恩格拉拉里克兄弟会带食材过来，就表示汤里不用放肉了。
好歹是肉，众人还是吃得挺开心。
午饭之后狮子兄弟回里间休息。不久，恩格拉拉里克介绍的客户就上门了。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很流行，就是一件花的确良衬衫搭配黑尼龙裤子，简单地梳着一个将高高的额头都显出来的辫子，脸型圆胖，有一双浑浊的带血丝的三角眼，身形已经走样，粗短的暗褐色手指上还戴着一只半旧的钻戒，必然是个家庭妇女。
女人心急火燎地对贾西等人说明了自己的家境：她叫西奥娜，当年考大学落榜，无奈之下只能嫁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不争气也就罢了，反正都是要嫁出去的，哪个男人也不指望他的老婆一肚子学问。但是儿子，这唯一的，宝贵的，寄托着全家希望的儿子，却十分的不争气。
“不怕你们笑话，他四岁才开口说话，之前就是啊啊啊地叫唤。五岁上了学，但太笨啦，别人花十分钟就背过的诗词，他得花一个钟头，算术题也做不好，一年级的时候一个学期过去，他连十个数字加减法都做不熟，别人上一年级的时候都是满分满分地考，他呢，就是八十分，五十分。”
“你看这怎么过？好不容易花钱托关系让他上了普通高中，可是他根本没有心思上学，我让他爸带他到工地吃吃苦，可他宁肯在工地上搬砖也不去上学。好不容易把他从工地上揪回来了，他就坐在教室里走神开小差，一学期过去，什么作业都没做。我实在受不了了，他必须读大学，必须找一个好工作，不然我的苦心就白费了。”西奥娜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摊着手，两眼发红，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一定得读大学不可，不然我这么多年付出是为了谁？我去找了算卦的师傅，师傅说这孩子天生不聪明，升学考试考个两三百就算好了，想要提分就得用点邪法子。我要你们的邪法，越邪越好，起效就行。”
“邪法倒是有。”迪亚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们签免责声明的，你得遵守契约，如果违反了契约，造成的后果我们不负责。”
“我签，我签。”西奥娜夫人急忙说。
“现在也没必要着急。”迪亚说，“三天之后您来看货吧。这三天里您好好想一想，毕竟入了邪法和邪灵的东西，禁忌触犯很容易，反噬也快，而且这些东西都挺贵的，起码是三千起步。您的接受价码在哪儿？”
“砸锅卖铁！”西奥娜夫人立刻说，“我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考大学。”
“哎呀，是说您手头有多少可以支付的现钱，我们好按照这个价位办货。”亚斯塔路说。
“五千，五千行不行？”西奥娜夫人问。
“行，五千以下的货也不是没有。”迪亚说，“一般是五千块左右的货就挺保险的，反噬的影响也没那么大，要是更便宜的货……两三千左右的吧，反噬就厉害了。这三天我去备货，三天后您直接过来。”
西奥娜夫人离开之后，恩格拉拉里克才从里间走出来，问道：“真的要卖给她厉害的货？”
“人家要，咱们也不好意思不给。”迪亚说完，又问，“你弟弟呢？”
“都在睡呢，要我叫醒他们？”
“不用。”迪亚拿出画魔法阵用的粉笔，说，“目前也没有他们的事。你帮我一下，把仓库里那几个盒子拿过来。”
“哪几个？”
“就是新到的几个首饰盒子，盒盖印着文昌塔图样的，放在三千价位的一个，三千五价位的一个，五千价位的一个。”
恩格拉拉里克转身就去仓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