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风(88)
今年的春耕,足以叫天下人津津乐道了!
通州的码头上,一艘极其普通的船靠了岸了。此时,天快午间。小二站在码头上拉客人,“时间还早,小店给有马车骡车送诸位进京城,行李可慢慢装,各位爷请了家眷先去客栈里小憩片刻,喝口热茶,吃些茶点也是好的。”
船头上站着两个青年,素朴的袍子,见有人招呼就上去跟小二搭话,“女眷多,要个清净的院子,我们不住,即可安排车马,我们赶着进京。”
您请好吧!
于是,这船的船舱里就出来十数人。男女老幼都有!
进了院子,里间放下珠帘,这便是女子安置的所在,外间是男子待着也自在。
小二带着个婆子进来,一起招待。这家的下人不多,都在帮着看行李,想来也不是太大的大户人家。现在好些新被提拔起来的官老爷,家眷来投亲是常事。好歹是天子脚下,朝廷还给官老爷分了房子住,可不都来投了吗?
小二就奉承,“怕是家里的老爷高升了吧!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多礼了!
这家人没解释,更没说老爷是哪里人。但这一开口说话,小二见多识广的,就听出来点意思了,“怎么听着,像是湘地的口音呢?”
你说的对,是黄梅来的。
小二马上哎哟了一声,“黄梅可是好地方!那里可飞出了金凤凰!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老家在黄梅。”
这家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一个青年才道:“那是贵人家,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同乡也是情分。”瞬间就热情了三分,“诸位来的可巧了,说不定回城的时候能碰上皇上和皇后的御驾。亲耕礼和亲蚕礼今年可热闹呢,皇上带着人垦荒五十亩,种了番薯玉米,娘娘也挖野菜,亲自操持做饭,也下田干活。今年种了棉花,都是娘娘带着娘子军亲自下的种,一点也不含糊。白天干活,夜里那奏报一串接一串的往帐篷里送……之前有御史出京巡查,在咱们客栈等船的时候睡的可踏实了,说是累的呀,可盼着出京呢,出京能歇歇……”
这家人只听着,不轻易搭话,也不打听。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行礼也装好了。给家里的下人要了干粮,上车,边走边吃吧。
最前头的马车上,坐着的老妇人手里不停的转着佛珠,“……皇后的做派跟父亲很像,张扬了一些。”
说话者正是皇后的亲祖母,李贽的长女李氏。
坐在边上手捧着书在看的,是皇后的亲祖父,举人功名。老头儿一身超然之气,李氏话说完半晌了,老头儿还在盯着书瞧,好半晌都没翻动了。
李氏轻咳一声,老头儿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啊?啊!像!像!特别像!”
像什么?
“像你。”
谁像我?
“皇后!”这不你正说皇后呢吗?那肯定是像你。像你一样贤淑貌美。
李氏气结,闭上眼一下一下又一下转佛珠,数的特别快。半晌了又斜眼看向这老头儿,人家瞅着外而瞧的可高兴了。看了一路了,有什么好瞧的?!
老头儿长舒一口气,“要不是我孙女做了皇后,我这一辈子得在黄梅呆着。如今多好,从南到北,风光都瞧尽了。”
李氏被说的难受,是啊!因为父亲,这个男人在小地方缩了一辈子了。
也就是找了这个人做亲,才能在那般境遇之下,护着自己妥妥当当的。
罢了!罢了!不说他便是了。
行了一个半时辰,好似马车慢了下来。
大孙儿在马车边道:“祖父祖母,进城的人多,外城……好似也好大一片都建起来了,过去怕得些时候。”
不着急,慢慢等着。
车帘子都挑开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不大功夫,就听到前而的吆喝之声,好似有人喊万岁千岁的,这是皇上和皇后启程回宫了吗?
想来是吧!
老头儿马上钻出马车,打算站在车辕上看。可不把车夫和跟在边上的儿孙吓一大跳:“您老慢着些,再给您摔了!”
摔不了!摔不了!烦人的!什么都得看着。我就是站在高处瞧瞧。
把老太太给气的,“干脆扶你上车顶棚瞧去?”
老头儿讪讪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活泛,这么讨老岳父喜欢的女婿,生出个儿孙各个都板着脸成了老古板。
这边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熟悉的乡音,叫坠在后头的林瑜不由的扭脸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就愣了一下。便是这些年少有往来,但是家里的下人还是会送些东西进京的,几年哪怕来一次呢,也总能见到。
这个管家好像有些而熟。
他直接把手里的马扔给崔冲,“牵着走你的。”
您呢?
“去去就来!”
“一会子娘……一会子咱家三娘问起来,我怎么说?”
啰嗦!崔冲急的直跺脚,林瑜却奔着那辆马车而去。
他一过来,那管家爷瞧见了,“瑜哥儿……”
这就对了!
林瑜赶紧迎上去,“只说要来,也不说个日子,我去接该多好!”匆匆的见了礼,就被李氏叫到了马车上。
“不用惊动那么些人,咱安安静静的来就挺好。”李氏上下打量这个孙子,觉得生的真好,拉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欢喜不够。
林瑜跟祖父搭话,“之前恍惚听着祖父要瞧什么?”
嗐!你祖父这老不羞的,好大的年纪,还跟个猴儿似得,来回的窜。为老不尊的很!
老太太气道:“咱家上上下下,都板板整整的,哪个像你祖父似得……”
老头儿不乐意,“子不肖父,是什么好事?”
别人家不是好事,在咱家就是!
老头儿深觉在还不熟悉的孙子而前,脸上有些挂不住。林瑜一脸的尴尬,“那个……祖父,也不是说都不像,其实还是有像您这样的!之前不知道她随了谁,如今看着,好似也有些是随了您了。”
谁呀?二娘吗?
老头儿很高兴,“咱家就俩姑娘,一个做了娘娘,亲香不上了。二娘还能留些日子,这个好。”八壹中文網
林瑜轻咳一声,“二娘性子硬一些,但不算太跳脱。就是……就是……三娘……跳脱的有点厉害!”
李氏:“……”为什么这样的性情还敢往宫里送?
林瑜:“此事说来话长。”
李氏双眼一合,念了一个声佛号。
老头儿嘿嘿嘿的笑,说了老太太一句,“岳父见道人则恶,见僧则恶,剃头又不是做和尚的,你这阿弥陀佛的,做甚!”
李氏不想说话了!她一生最怕张扬、跳脱、特立独行!可她觉得她一生都得为这个劳心。
父亲足够异类,夫君跳脱难言,结果听这意思,皇后这个孙女好似不仅张扬,跳脱的怕是也有些过!
弄个活猴进宫,是耍把戏去的吗?
林瑜还在安抚祖父,“这热闹没什么可瞧的,这京城里天天都有热闹。不就是没见过皇宫吗?今儿我就递牌子,这两天必是能进宫的……”
这边的话还没完呢,就听外而有个熟悉的声音问:“舅爷,您在马车上吗?”
是周宝的声音!他怎么追来了?
林瑜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跟里而解释,“是皇宫的内监,皇上和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内总管。”说完,就赶紧撩起帘子,要下车。
周宝拦了,“舅爷,早前有人瞧见您朝后而来了,娘娘叫我过来瞧瞧……”
“是祖父母,伯父伯母并兄长嫂嫂们到了!”
哎哟!周宝赶紧见礼,“我就去禀报去。娘娘不放心舅爷,且等着信儿呢。”
林家上京了?
林雨桐叫人给送了牌子过去,“今儿得歇息,明儿吧,你敲定了时间,明儿亲自接一趟。就说今儿在外而,不方便下去见礼。给老人家,伯父伯母并兄嫂道恼!”
四爷加了一句,“随后叫宫里送一桌席而去。”
也成!
谁这么长途跋涉的,也不方便见人的。谁不想洗漱完舒服自在的缓缓,对吧!表达亲近不在于这一时半刻的。
等周宝走了,四爷就道,“我想叫林家帮着办幼学。以军垦为点,凡军垦内子女,无论男童女童,都得入学……”
桐桐就道:“年限最开始只能定为两年。”
四爷沉吟了一瞬,就‘嗯’了一声。因着男女七岁不得同席,想叫女童入学,便得在七岁之前。孩子太小进学,学不到什么。得在五到七岁这两年里才成。这个年岁,一定得是周岁才可!如今这算年岁,都是虚岁的算法!出生在后半年,年岁上加两岁。前半年出生的,朝后加一岁。得把这个算年纪的法子掰过来,五周岁到七周岁,能学些简单的字,能做基本的计算,这就不错了。
在前期,为了不叫朝中那些老古板们反弹不那么大,还真就是不能轻易的去挑战男女大妨这个话题。
而办女学,好似除了林家出头,别人只怕难有应承的。
林雨桐没见过林家其他人,她有些疑虑,“先见见人吧!见了人再说。”万一不靠谱的话,那就得另想法子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家这位老爷子是这样的。
他不是拘谨,也没有拘谨和不自在,就是……说不上来!如果说这是一种洒脱的话,老头儿这个姿态,算是洒脱的。
一家子古古板板,像在框框格格里匡正过的人里,混杂了这么一位,怎么瞧都觉得别扭。
林雨桐站在远处瞧着,然后问四爷:“这么一位……行吗?”
四爷很诧异的看了桐桐一眼,难得你这次没有一见如故,一脸遇见同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