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十四在雪中整整站了一个时辰，而老四却始终没有回府。
户部之内，胤禛望着眼前的老大人心中无奈。
“张大人，雪灾刻不容缓，为何您迟迟不肯拨款。”
胤禛已经三天没有睡好觉了，此刻他的眼中有明显的血丝，就连声音都有些沙哑，甚至还伴随着一两声咳嗽。
从三天前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紫禁城。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如今的时代，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对抗寒冷的能力。
他们没有暖气，没有炉子，更没有棉衣羽绒服。
普通老百姓的房子都是草房，何为草房就是用茅草和黄泥混在一起，浇筑而成的房子。
这种房子是经不起大雨大雪的，整整七天的大雪，已经让很多房屋受了灾。
天寒地冻，老百姓甚至没有太多的柴火，因为谁都没想到这个冬天会如此寒冷。
大雪让进山的路变得无比艰难，老百姓一没有了获取柴火的能力。
无数家境一般的人因此走上了绝境，这一路的艰辛，竟然只有老四看在眼里。
张大人淡淡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端起了茶杯。
那杯中泡着的是顶级的碧螺春，价比黄金，只见张大人淡淡的撇去了茶杯里的浮沫，轻轻的喝了一口。
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老四，如今的胤禛虽然是郡王爷，可却是他手下的官员。
而且老四年龄太小，不过十七八的年龄，在这些混迹多年的老大人面前，没有半点威慑力。
更别说四阿哥，也只是众多皇子中，还不算受宠的一位。
“雍郡王，说起来您身为郡王老臣应该向您请安，可如今这里是户部，您又是微臣手下的官员，老臣就跟您说句实在话。
并非是臣不愿意拨款，而是户部，没钱。”
张大人语气淡淡的，波澜不惊的样子，让老四心中怒骂，可又不得不恭敬的询问。
没办法，争论起来这些户部的一把手，在皇上的眼里，可比自己重多。
“张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年之前，各家各户查缴奴才贪污一事，咱们户部多了，不少财产才是。又怎么可能没钱呢。
而且眼下京城百姓危在旦夕，京城乃是大清的体面，难道真的让外人看笑话吗！”
张大人摇了摇头，无奈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按理说皇上钱两天下指拨款，可是这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兵部也是皇上下的旨意，这几年军队方面消耗甚大，再加上各个各地的赈灾到处的修建，这哪些不是圣上下旨啊！
可这钱只有这么多给了，这里就没法给那里。凡事总要有个轻重缓急。这京城附近的老百姓受了雪灾，可现在也不过死了五百多户人。
可这军队却是半点都不能怠慢呀，还有各个官员的借款，皇上前些日子还下旨修建了园子，别的不说，就说这皇子阿哥们成亲哪一个不是数万两啊，这户部要维持整个朝廷的正常运转。
还有时刻准备一部分资金用于突发事件，这仅仅是些许许在死了，几百个人算不得大事。
这前面不知道还排着多少亲自下旨用款的，若是事事都给。人人都给，国库，早就没钱了！”
老四越听眉头皱的越高，最后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那在大人眼里，这几百条人命就如蝼蚁一般嘛。大人可还记得为何做官啊！”
胤禛心中有正气，相比于皇子们的争权夺利他第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
可路过这人间，看着世间疾苦，他也是真的将这一切记在了心里，看在了眼里，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眼见老四的语气变得愤怒，张大人心中也骂了一句晦气，毕竟老四是皇子还是不要闹得太僵。
只是过不了多久就是年节了，这官员们的俸禄，过年的礼品以及各地的赏赐，这可不能少呀。这可是事关自己利益之事。
国库确实还有银子，可这些有钱是要用到大事上，哪能就因为几个贱民的命，就把这些钱都散出去了呢。
张大人心里明白，对于那些灾民来多少钱都不够，那就是个无底洞啊，你管了他吃管了他喝还要管他住，若是安顿不好还要怕他们闹事。
与其那样干脆，不管活活冻死几个，死的那些也都是最底层最最穷困的人了。
那些人活着对大清也没有贡献，至于普通老百姓家，但凡有点家底儿，也不会因此事而活不下去。
那灾民还能叫人吗？他们不是人了，在这些老大人眼里，只要江山稳固，不影响他们的利益，什么爱国为民，什么青天老爷都是胡扯。
甚至不如自己年底，发的那个点礼品，更让人担心。
可是如今老四不依不饶，那张大人只能转了转眼睛，另外想了办法。
“哎，郡王，并非是本官不给，而是实在没钱，这钱来年都要拨给直郡王做军费，还有一部分是太子手底下官员各地维护的钱，这些也都是正事儿啊。
您的事儿确实不小。毕竟事关百姓，可是无论是军队还是吏治，也都不是小事啊，您不能因为京城的百姓就忽略了是天下的百姓吧。
京城雪灾在山东那边还有旱灾呢。这黄河又要修河堤，这海边还常有海啸，您说说这哪儿不用钱啊。
虽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无奈之下，臣也只能两害取其轻，这事儿就算放到皇上那里分辨，臣也问心无愧啊。
您若真是想要钱也行，无论是直郡王还是太子，从他们手下干的事里，随便分出点钱来，都能让您把这事儿办了，要不您想想办法别为难我，我也没辙呀！”
老四没有说话，而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张大人。
张大人也是官场老油条，虽然吃惊于老四的气势，却又有些不屑。
费扬古确实深受皇上宠爱，老四作为费扬古的女婿，自己也要礼让一些。
这些日子自己可没少给他行方便，可如今竟然蹬鼻子上脸，张大人当了一辈子官员，可不怕一个不受皇上宠爱的阿哥。
“那本王就告辞了！张大人放心，为了京城的老百姓，本王无论如何也要要到这笔钱！”
微微躬身，老四转身离开，外面飘着的大雪每一片都仿佛有意识一般避过老四。
可纵使这样再走出去不远，老四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苏培盛心疼又无奈，他们家爷一干正事儿就不眠不休，明明已经染上风寒，却仍要四处行走。就是为了那些老百姓能够早一日重建家园。
“爷，您的风还越来越严重了，要不你还是看看太医吧，让福晋知道又该担心了，福晋可还怀着孕呢，要是…”
已经走出户部的老四。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了云落，眼中染上了一丝温情。
可是看到不远处不少老百姓，那忧愁的表情，单薄的衣裳，他们来去匆匆，却无一丝年关将近的笑意。
“苏培盛，你说这人来世间一遭是为何。”
“这…奴才不知。”
“有些人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有些人壮志未酬，深陷淤泥，更有些人汲汲营营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没有那么高尚，想要拯救苍生，我只是想无愧于心，此生唯有三愿，绝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