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时的仓惶不同，此刻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再度出现在云娇娇身上，只不过和顾胜昔平静的目光对视时，这股傲气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消散。
“我要走了，别忘了啊！”
“你也加油。”
两个人话里的未尽之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用了遮瑕霜之后云娇娇虽然没有彻底恢复原来的样子，总算不会被人追着撵着叫阿姨了，但是脸上的危机解除了，手还是那双手。
只能靠着顾胜昔给的小玻璃瓶里的什么精华水慢慢滋养，顾胜昔还给她出主意说，平时可以去华侨商店买那种丝质或棉线的手套戴，即遮丑又优雅，某宇宙第一大国夫人的不二选择。
“小昔姐姐，拴娃的喇叭，不响。”
拴娃“哒哒”跑过来，手里是一支小手指粗的柳枝，小家伙嘴里叼着他的柳枝哨努力的吹，两腮鼓鼓的，小脸憋得通红依旧只有他吹气的声音。
一个大概八九岁叫做臭蛋的男孩咧着豁牙子的嘴巴问他：“是不是因为你没打它？”
拴娃很认真的看着臭蛋：“打了，不听话。”
顾胜昔接过拴娃的柳枝哨子检查了一下，指着一个地方的破口：“你看，这里破了个洞，它怎么响？”
拴娃抢过臭蛋的杨枝哨，指着上面模仿笛子故意挖的三个洞说：“可是臭蛋哥的，三个大窟窿呢，可好听了。”
好像是被一个六岁的小宝宝给打脸了，顾胜昔要怎么跟拴娃讲这种挖出来的孔洞和拧破的口子是不一样的？
要如何说清楚空气振动发声和空气柱共鸣的原理，甚至还要延伸到臭蛋手里杨枝哨所涉及的边棱音？
无奈之下她只能拿出一个小剪刀把拴娃拧破的一段剪掉，再递还给他：“你现在试试。”
“吹吹吹，吹喇叭，喇叭不响我打它。”拴娃严肃着一张小脸念了一遍咒语之后，郑重其事拿起柳枝哨，轻轻一吹，略有些尖利的哨音响了起来，只是因为他还没什么经验，刚响了一声就没了。
臭蛋似乎想在顾胜昔面前表现一下，作为已经有几年哨龄的老前辈，一本正经给拴娃讲要怎么吹才能发出最大的声音来。
云娇娇看着顾胜昔身边围着一群孩子，几乎个个身上都带着补丁，还有几个看起来脏兮兮的，顾胜昔就这样坐在大柳树底下的条石上，听着这群孩子围着她像是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吵闹不休，那种破烂树枝拧成的东西吹出来的声音简直就是噪音。
可是，云娇娇一边默默在心里贬斥着，一边却又莫名有些向往，这样喧闹的场面让她心中不期然跳出来的词语，竟然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吧？
想到此，她自嘲一笑，嘁，谁稀罕啊！
背着自己的牛皮小挎包，款摆腰肢，草长莺飞的春意盎然里，刘家大队通往县城的县级公路上，云娇娇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然后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灌了她一嘴土。
“呸，呸呸！杀千刀的玩意儿！你妈……赖狗子，赖庆喜，喜子哥……”
云娇娇追着大卡车往回跑，这辆车她曾经坐过一次，苏茉差点流产的时候，林君就是开着这辆大卡车送他们去医院的。
君凛看着倒车镜里踉跄着追赶的女人，问坐在旁边的赖狗子：“喊你呢，不下去叙叙旧？”
赖狗子瞄了一眼倒车镜里那个已经越来越远的身影，摇摇头：“不是你说老爷们可以贱，但只能贱给自己女人的吗？”
“她不是？”
“不是，离开帝都那天起就不是了。”
君凛一脚油门踩下去，县级公路并不太好的路况颠得赖狗子脑袋差点撞到车顶。
“老大，咱啥时候能把这破车换了？这破减震跟没有真没啥区别。”
“啃下藏在黑市的那几只耗子就买，不过买完了这车归你开，新的给王浩。”
“老大，我可是你头号心腹，咋能把新车给耗子开？”赖狗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们家来客人了，最好吃的菜给谁？”
赖狗子有点跟不上他家老大的思路，但是仍然习惯性认真回答：“当然是给客人了。”
赖狗子回答完之后忽然眼前一亮，他懂了！他赖狗子才是老大真正的心腹，所以不、见、外！
“我就开这辆破车，谁跟我抢我跟谁急！新旧的都无所谓，主要我就是喜欢这种没有减震的感觉！”
然而赖狗子不知道的是，君凛跟王浩和雷子的说法可不是这样的。
“赖狗子下手没个轻重，等新车来了你们两个开，还叫他开那辆旧的。”
属下之间不必百分之百的忠诚，倒是可以存在一定的竞争，只要是良性竞争就可以。
潘六爷如今坐镇帝都，只偶尔回来两趟，君凛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做主的现在只有他跟潘六爷，如果让潘六爷继续在长河县这边，那帝都那边就得他亲自管理，他现在跟昔昔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少，要是去了帝都日子岂不是过成牛郎织女了？
才不要呢！
所以雷万钧和浩子负责从帝都到长河县总部这边，而跑总部下设这些山山岭岭的地方，就需要赖狗子，所以新车必定不能给他用。
和心腹不心腹没什么关系，合适的人、物用在合适的地方才叫物尽其用。
累得舌头都快耷拉出来的云娇娇依旧没追上绝尘而去的大卡车，不是敌军速度太快，而是我脚蹬子坏了。
不，是云娇娇的细跟小皮鞋鞋跟掉了。
她气得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赖狗子这个没良心的瘪犊子。
惊鸿一瞥，她却像是清晰的看见，赖狗子似乎精神了，胖了一些，穿的好像也挺人模人样，只是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将来她云娇娇人如其名，就是天上娇娇的云，而赖狗子再跟着林君倒买倒卖，也只是在各个屯子小镇瞎胡混的癞皮狗而已。
等了半天再也没有牛车路过，云娇娇只好一米六，一米七的腿着回长河县，半路上终于遇见一个返回县城的邮递员，把她给带去县城。
“你们家怎么舍得让你一个残疾人自己出远门？”还没等云娇娇感谢一下邮递员，对方一句话差点把云娇娇气的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