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真的在十点多时开始刮起了大风。
君凛昨天虽然还努装作生龙活虎的样子,可是他昨天腰上挨的一棍虽说已经把伤害降到最低,早上起来时仍然发现给行动带来一些不便,预备对象十分贴心的送饭上门,并且继续一步到喂,君家阿凛提前在青葱岁月就实现了吃饭有人喂,出门有人推的养老生涯。
今天社员们的任务基本都是拔草。
快豆、快高粱都已经齐刷刷长出来,熬过那一场冻雨之后,整个春季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只是因为灾情的原因导致原本可以种二茬的改成一茬,粮食作物也因为更换品种而导致减产。
当然,由于老耕叔的先见之明,刘家大队今年的收获必定是矬子里拔出的大个。
除去刘家大队之外受益最大的就是下坎子大队,赵大队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开玩笑叫刘永贵刘秃子了,而是变成亲切和蔼的老刘,刘哥。
整个刘家大队起码在今年,肯定是附近十里八村人人羡慕的富裕屯子。
因为不管大队里的收成如何,每年该交的任务都是必须要交的,冻雨过后,“任务”这两个字几乎成了所有大队干部心里挥之不去的小妖精,每天都要蹦跶两遍刷一下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管你风调雨顺还是颗粒无收,任务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地里虽然补种了快豆快高粱,可是生长期九十天的作物如何能跟一百三十天的相提并论?上面肯定会根据今年的灾情酌减今年的任务,然而对于今年的农民来说,依旧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所以一样是拔草干活,田地里少了往年的人欢马叫,婶子们连八卦的兴致都没有了。
在彻底摆脱通过劳动获得积分之后,顾胜昔已经从劳模变成劳磨,每天都是跟着孕妇或者小孩们一起去打猪草,上午一大筐,下午一大筐,三工分摆烂到手之后就会漫山遍野踅摸山货,什么肾精草,白灵芝,牛毛广,大叶芹,野葱野蒜。
君凛不顾赤脚大夫医嘱,拎着根棍子意图跟顾胜昔一起上山,不料被嫌弃。
“你快老实躺在床上养病吧,没听周大夫说吗?你想好的快一点,起码要卧床静养十天以上才行,你看看你拎着根打狗棒弄得跟洪七公似的……”
君凛歪着头问她:“洪七公是谁?”
顾胜昔默,掉马了,这个时候金大侠貌似已经创作了《射雕》,但是还没有流传到内地。
“就是乞丐,丐帮帮主。”
“你瞎说,丐帮帮主明明叫乌狗子,瘸了一条腿……”
少年看看自己手里的木棍,眼神也变得无比嫌弃,乌狗子的确也有一根棍子。
顾胜昔却惊讶于,原来真的有丐帮帮主这种职务吗?她看看阿凛,对额,狼王就在自己面前,丐帮凭啥不能有帮主?
“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轻易扳倒胡主任?”
“因为丐帮?”
“我跟他们互相利用,他们帮我们打探消息,甚至……”君凛比划了一个佛爷(扒手)的手势:“我们帮他们搞物资,有时候也顺带着帮犯事的开溜。”
见顾胜昔瞬间瞪大双眼,君凛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得罪了一些势力没办法在当地过活了,需要换个地方讨生活的。”
小心肝差点没吓得从嘴里蹦出来。
后世过来的人对眼下人人谈之色变的黑市并不以为忤,因为八零年左右大街上已经随处可见一些小商贩了,再过几年将会遍地开花甚至以其鲜活另类的生存能力威胁到各大公有制企业。
因此君凛倒腾东西赚钱只要不出危险,顾胜昔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杀人越货,违法犯罪的事,是绝对不许往里掺和的,做人要有底线。
当然了,杀魏民、胡主任这种垃圾不算犯罪,算为民除害。
眼见昔昔说什么都不许自己跟着,君凛只得怏怏不快丢了自己那根打狗棒,他才不要加入乌狗子的组织。
“那你早点回来。”
顾胜昔看他像个大狗子一样委屈巴巴,踮起脚尖rua了一下他毛刺刺的发:“嗯,早点回来,今天给你弄点新鲜玩意吃。”
“今天孩子多,我就不带虫虫了,看吓着谁。”
虫虫脾气再好那也是狼,熊孩子耍狗子,那可不是一般的讨厌,到时候不管虫虫和孩子谁伤害了谁,顾胜昔都不乐于见到。
虫虫今天很乖,并没有偷偷尾随着顾胜昔,它大概是知道王如今有伤在身,形同半个残废,于是就勉为其难留在家里照顾伤患。
顾胜昔肩上背着背篓子往饮狼坡那边去,一路上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
因着这几天学校放了“流氓假”,不少孩子都出来打猪草,有人自己家里也养了任务猪,上交自用都可以,实在多的处理不了还可以拿去跟小昔姐姐换糖换粮吃。
这是刘家大队在农忙时节敢吃饱饭的底气。
听说别的大队已经开始有人顿顿吃野菜了,蒸菜团子都蒸不起,改成熬糊涂粥喝,结果自然是越喝越饿,下地干活两泡尿呲完了人就没力气了。
刘家大队这些孩子们几乎每个都被家长耳提面命,必须要跟小昔姐姐打好关系,她让你们采啥山货你们就去采啥山货,让抓蝲蛄抓蝲蛄,让挖泥鳅挖泥鳅,让逮蛤蟆逮蛤蟆,没事还要帮小昔姐姐打打猪草,别让她累着,那可是咱全屯子的饭桶啊!八壹中文網
于是乎,顾胜昔的身边就总会围绕着一群孩子,几乎从来没有落单的时候。
看看差不多快中午了,孩子们帮忙的情况下,顾胜昔的背篓子早就满满登登,当然了,几个额外贡献猪草的孩子嘴巴里也含着甜到心尖尖上的水果糖。
顾胜昔从来不免费给这些孩子们任何东西,因为她深知有些事情一旦形成习惯,就会变成理所当然,她的糖每周刷新,有的是,吃都吃不没,但是顾胜昔宁可放着也不会白白施舍给别人。
她扭了一下有些酸的腰,正要跟孩子们说回家吃饭,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她依稀听见有人在喊:“拴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