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锐抬眸，便知其目的，也不瞒他：“张朝勇是张继山长子，年十九，张继山是我身边幕僚。张朝勇本人已有举人功名，今年将参加春闱。倘若能中得进士，便能授官。楚钰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了她。”
楚锘松了口气，举人，已是正儿八经的功名在身了。只要不是国公府的下人就好。配四姐姐也还是勉强可以的。
楚锐看着他，冷笑：“我知你要说什么，小刘氏犯下的滔天血罪，于你影响倒是不大。但最受波及的便是楚钰。如今京城各家大户，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考虑楚钰。就算有我出面，有祖母或你大嫂出面，楚钰也寻不到多好的人家。张朝勇虽然门弟低些，好歹有了举人功名，本人也足够努力，并且一直在国公府的掌控之中。楚钰嫁给他是有些委屈，但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这也是楚锐对顾拂云的原话。
楚锐也不可能让楚钰嫁得太好，因为楚钰是小刘氏亲手教导长大的，德性能好到哪儿去？并且他可是当着楚钰的面发落小刘氏的，难免不会有报复他的念头。虽然媳妇说楚钰已改过自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的是绝对的掌控，提前消灭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危机，绝不给敌人有机可乘。
面对强势的长兄，楚锘无言以对。但又觉得长兄这话不无道理，便又去劝解楚钰。
一听张朝勇只是依附国公府的小人物，虽有举人功名，但在楚钰眼中，无疑是考中大学的穷学生，就算将来有一份好工作，在顶级富二代面前，屁都不是。
楚锘无法说服姐姐，又无法反抗嫡长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幸而顾拂云及时出现，把楚钰叫走了。
“张朝勇我打听过了，其父是你大哥身边的幕僚，人家也是有举人功名的。张家确实比较穷。好在，张朝勇是个难得一见的读书苗子，并且能力不弱，一旦出仕，只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十年内混到四品不在话下。张家人口也简单，上头并无婆母，下头只有一个妹子。你嫁过去，虽不像在国公府这般金尊玉贵，也不至于让你亲自劳作。你大哥也承诺了，只要你安份守已，努力做好贤内助，不给楚家丢人，在嫁妆上不会亏待你的，也会尽力扶持张朝勇。”
楚钰还是很不情愿，这阵子随顾拂云一道管家，见识了楚家的富贵，着实不愿意太过委屈了自己。
人都是往高处走嘛，张家那样的条件，在楚家面前，如蚂蚁和大象的区别，凭什么要她屈就自己成就对方？
顾拂云见她不愿，也不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低嫁女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要么被凤凰男吸血，要么被得势后的凤凰男嫌弃或抛弃，又有几个得以善终的呢？
但楚锐的话也不无道理，楚钰因小刘氏之故，就算才高八斗，也不会有人娶。并且顾拂云本人也觉得楚钰智商情商都不在线，嫁入高门大户，被人家算计了说不定还得傻傻替人家数钱呢。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哥那，我会与他勾通。不过，依你的身份，你只能往低门户里寻。只要国公府不倒，还是能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楚钰道：“男人是靠不住的，尤其是一穷二白的凤凰男。我绝不嫁给凤凰男。”
“凤凰男？”顾拂云故作不解。
“就是……社会底层中有才学有本事的男人，便叫凤凰男。”楚钰解释。
“哦，”顾拂云佯装明白，“你继续说。”
“这种凤凰男，本事是不错，但没有家世背景，想要靠自己奋斗来实现阶层跨越，何其艰难。所以他们便会通过娶高门大户的小姐来少奋斗三十年。”楚钰又道，“很多凤凰男都会理所当然把富家女的财产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甚至还惦记岳家的财产。得势后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事也没少干。所以我不坚决不嫁这种凤凰男。”
顾拂云便笑了起来，现代男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古代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与你哥说的。”
楚锐的反应大出顾拂云意料，沉默了会，居然反问顾拂云：“她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些？”
顾拂云哪会对他说，你这庶妹早就换了个芯，知道的可多着呢。
楚锐轻敲桌面：“凤凰男？穷窝里飞出凤凰来，用凤凰男来形容这种人倒也贴切。”
顾拂云道：“四妹妹说的倒也有道理。这种凤凰男，前期靠妻族显赫，用媳妇嫁妆，后期翅膀硬了，就算不过河拆桥，亦会想着纳两个美妾犒劳自己。更甚者，弄死嫡妻，重新再娶新娇娘也不是没有。所以不得不防。”
顾拂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后期男人显达后，嫡妻已经人老珠黄了，此时的娘家大都是侄儿晚辈当家，会不会替姑姑出面撑腰，也说不一定呢。
还有一种可能，男人翅膀硬后，岳家已是没落，这个时候，必会露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嘴脸。
“不管张家有没有那种想法，但我不会轻易放走张朝勇。楚钰不嫁就算了，反正我国公府又不止她一个姑娘。”楚锐对顾拂云道，“你直接告诉楚钰，张朝勇是必须要拿下的，她不嫁，让楚铃嫁。”
顾拂云大吃一惊：“你这也太霸道了吧，你决定楚钰的婚事也就罢了，楚铃可是三房的姑娘，自有三叔和三婶作主。你一个从兄，未免管得太宽了。”
楚锐却不以为然：“大家族的女子，本就有替家族联姻的义务。无论嫡女庶女。如果楚铃愿嫁，三叔那，我自会亲自与三叔交代。”
这男人……当之无愧的封建大男人思想啊。
顾拂云揉了揉眉心：“那张朝勇有什么厉害之处啊？值得你付出一个庶妹？”
国公府没有嫡女，所以庶女也还有几分珍贵。就算无法联姻世家大族，但普通的三流世家还是可以的。
楚锐解释：“大盛朝建国已有三代，武将在朝堂上已逐渐边缘化。楚家以军功起家，势力大都在军中。想要在朝堂上发声，务必要有自己的文官势力。从几年前起，国公府便开始致力培养读书人。张朝勇是其中之一，并且，此人不但书读的好，为人处事，办事能力，亦是其中的佼佼者。”
顾拂云目瞪狗呆，上下打量这男人，今年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怎么就有如此超前成熟的想法？以国公府现今的势力，换成自己，只想着躺在爵位上享受余荫便心满意足，这家伙居然已开始居安思危，并开始布局转型。他才多大点年纪啊，怎么就有如此眼界呢？
“我觉得，与其培养寒门子弟，还不如培养自己族人。楚氏宗族中，那么多子弟，就没一个读书的种子吗？”古代宗族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且团结。都是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与其培养外人，还不如培养自己人。
楚锐解释道：“楚氏也办了族学，读书的苗子倒是有几个，只是就目前来看，这些人并没有太高的读书天赋。楚诺走的便是读书路线，就目前的水平，也只是普通。”他对楚诺并不看好，想要考取功名，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
顾拂云眼热地道：“那，我二哥呢？他虽然天赋不够，但也不算太笨，读书也很用功的。”
楚锐瞟了媳妇一眼：“倘若二舅兄能考取功名，我一定会帮忙运作，让他仕途走的更顺畅些。”
顾拂云泄气，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二哥顾远航都二十出头了，目前也不过举人功名，想要把进土功名揽入怀中，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这不但要看实力，还得靠运气呢。
“我二哥呢，暂且不用说了，不过我那个彦表哥可是……”才刚起了个头，便被楚锐打断。
楚锐脸顿时黑了一半：“你那彦表哥就算了吧，人家可是江氏儿郎，自有家族替他筹谋。我扶持他做什么？俏媚眼抛给瞎子看吗？”哼，表哥表弟的，最让人讨厌了。
顾拂云道：“江家与顾家是姻亲，如今与楚家也算是拐角亲啊……”
“扶持这种姻亲，我还不如扶持张朝勇。他老子是我幕僚，他本人也是靠国公府才能有书读，有薄产打理。这样的人，忠诚度自是不用多说。我培养的读书人，是必须要无条件忠于楚家的，你能保证江彦只忠心于我一人吗？”
不说江彦只是媳妇娘家的转折表哥，就是他的嫡亲表哥，他都要考虑再三。更遑论那个讨人厌的江彦，他不在暗中使绊子就好了。
楚锐记忆颇佳，立时又想到当初在大佛寺那江彦看媳妇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好了，微眯了眸子看着顾拂云：“你挺看好江彦的嘛。”
顾拂云并不知道男人已打翻了醋桶，老实道：“彦表哥也是个读书程子，不及弱冠，便已是举人功名。今后成就不可限量呢。”
这话刚好戳中楚锐的肺管子，心中暗道：还成就不可限量，哼哼，未免天真。多少仕林中声名响亮的功名人物折戟沉沙，在官场上混得灰头土脸。光读书厉害，还远远不够，还需有钻营本事，漂亮的办事能力，以及讨好上峰团结同僚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