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珠嘴角抽搐了一下,轻笑声说:“如果陈述了事实便是踩了姣姣,那的确是长姐错了。”
顾知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一双向来污浊的眼神,此时却是清透的,仿佛能看穿她的心。
“三姐就是再不好,也不会想要杀了我。”
顾玉珠浑身发凉,眼神颤动,干涩的说:“阿进,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姐姐那个时候不懂事,而且姐姐也没有想杀你……”
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即便是幼年的事仍然记忆犹新。
可是她真的没有说谎,她没有想要杀顾知进。
那年顾凉刚治好病回来,叶氏和外公舅舅所有人都只心疼她。
顾玉珠嫉妒疯了。
她偷偷把老鼠药下在栗子糕里,本来是想让顾凉吃的,谁知道却被顾知进端走了!
顾玉珠提心吊胆的在院子里等,等来的不是顾凉的死讯,而是顾知进的嚎哭。
说他房内的嬷嬷,吃了栗子糕以后口吐白沫。
顾知进现在想起来仍一阵后怕,逼近顾玉珠。
“没有想要杀我?当年那块栗子糕如果我没有让给奶嬷,如今我就跟她一样躺在棺材里……你以为我会跟大哥一样相信,你往栗子糕上撒老鼠药,是为了杀老鼠?”
当年他只有五岁!顾玉珠也才七岁,可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能想到往栗子糕里撒老鼠药杀人!
其实那件事后,叶氏和顾臣烨并没查到是谁放的药,最后惩治了厨娘和许多仆从。
但顾知进却记得,当时看见顾玉珠慌慌张张的从后门跑掉。
他又跟踪顾玉珠,发现她丢了一包老鼠药,本想告诉爹娘,却被顾行川拦下了。
顾行川义正词严的告诉他,事情与顾玉珠无关,真正的凶手已经被爹娘处置,如果他去胡说,一定会被爹娘责骂。
一番威逼胁迫,年幼的他十分害怕才没有告状,但这件事却一直埋在他心底。
以至于他怎么看顾玉珠都不顺眼。
年长后顾知进更笃定那是顾玉珠干的,而且要害的也未必就是他。
当时的顾凉刚从药谷回来,因为喝多了苦药特别爱吃甜糕。
顾玉珠用力合了一下眼睛,恢复了镇定,“阿进,清者自清,你既然已经误会了我这么多年,那我如何解释你都不会信。”
“一边说你年纪小不懂事,一边又说你是无辜的。长姐说了太多的谎,是不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顾知进嘲讽道。
顾玉珠脸色铁青,顾知进上前拍拍她的肩。
“总之你那些心思都藏藏好,我不是大哥,不吃你那套。三姐如今跟镇北王也挺恩爱,你若看上了秦王就自己去争取,只要你不再害三姐,当年的事我保证会守口如瓶。”
“否则的话我会告诉母亲。就算时隔多年我已经没有证据,但长姐现在在母亲那里的信誉也所剩无几,不知她会不会更加失望。”
顾知进转身离去,他希望这番警告能震慑一下顾玉珠。
却没注意到顾玉珠看着他背影的眼神,阴冷到可怖。
天色愈发昏暗,顾知进几人本想在画舫玩个通宵,经此一事也没心情了。
画舫靠岸以后便都各自分开了,顾凉上了裴聿的马车,走到一半回眸对顾知进道:
“在你的院子里等我。”
马车慢慢驶过青石板路,往尚书府去。
裴聿看顾凉心事重重,默默敛下了眸子。
顾凉忽然开了口:“皇叔,顾知进的乡试成绩有问题。”
裴聿眸色一动,“说说看。”
“我很了解他,乡试的榜首如果是他自己考出来的,他不会连一首词都做不好。江南这一年他只是混过来的而已!”
顾凉攥紧了拳头,偏偏她前世相信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江南府贡院的考官一定有跟他合谋之人,去年的乡试恐怕不止他一人有问题。而且我怀疑……”
顾凉冷下一张脸,“顾知进还会在会试上故技重施。”
裴聿静静看了她片刻,慢慢点了点头,忽然就道:
“乡试一事我已经叫人查过了。以你弟弟为首在内,赵鹏等邺京学子、以及江南府内不少家世显赫的考生,跟贡院的考官买卖功名,将名次靠前的普通学子的试卷顶下来。若有考生发现,就用银子摆平,摆不平的就以武力镇压。持续已有六七年之久。”
顾凉震惊不已,“那岂不是已有至少两次的科举考核,都有这些冒名顶替之人混在其中?!”
怪不得如今的朝堂尸位素餐的官员如此之多。
顾凉脸上发热,她的亲弟弟竟是这些无耻之徒的其中一名……
裴聿看着她道:“顾知进自己要做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因为他自责。”
“皇叔,你若是查这件事,我是不会叫母亲和外公包庇他的。”
顾知进已经逃脱过一次惩罚了,他应该要得到教训,给那个被他两次冒名顶替的解元一个交代。
“暂时还不急。”
裴聿声线沉稳,“会试过后,会把这件事做个了断。”
顾凉不解,“为何要等到会试过后?”
她想了想,忍不住说:“其实皇帝为何把操办会试一事交给皇叔?此事就算不是太子,也应该是其他皇子王爷来操办更为妥当。”
不是说裴聿的身份不够,而是他这敏感的身份本就是皇帝的眼中钉。
再把这么一个极容易居功的任务交给他,岂不是更助长了镇北王的名声。
再联系裴聿的话,顾凉忽然反应过来,抬眸看向裴聿。
“难不成他是想……”
裴聿把她鬓角散落的发掩到耳后,低沉道:“之前这些都是太子准备,他现在怕是也不知道,他捅出的这些窟窿早已经被皇帝发现了,皇帝有意要保他。”
顾凉气的浑身发抖,“真是无耻!”
太子与州府官员勾结,在科举考试上大行受贿卖官行径!皇帝知道后不但不问罪,竟然还打算把这件事甩给皇叔?!
裴聿摸了摸顾凉的脑袋。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不气。”
“我本还想着如何跟你开口顾知进的事,你倒是自己都说了。”
裴聿沉吟半晌,夸了句:“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