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爬上火炕沿着窗下看去,果不其然小江公公正指挥锦衣卫把她内殿的大门看守住了。
顾玉珠滑跪在床炕上。
这时,门扉被敲响。
“顾小姐,皇上召您去太医院,请跟奴才走吧。”
顾玉珠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到门口打开殿门,“小江公公……”
“我知道任嬷嬷的事牵扯到了我,正准备要去北镇抚司说明情况。”
她笑着说道,看样子十分平静轻松,顺口一提:“只是这不过一件小事,皇上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审理起这种事?”
小江公公嘴巴很严,一躬身说道:“奴才不敢揣度皇上圣意。顾小姐跟奴才这边来。”
顾玉珠咬着牙瞪着江公公背影,提步走了上去。
那两个锦衣卫就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后,顾玉珠原本镇定的心愈发烦躁。
刚到太医院门口,便听到一阵嚎叫。
凄惨的叫声十分渗人,顾玉珠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跨门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绿槐也吓得心惊肉跳,上前扶着顾玉珠,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到了外院才看清这惨叫声的原因。
杨斌被押在长椅上,两个禁军手里各拿一个长棍,一下下打在他臀下大腿上边,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顾玉珠只敢含糊看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颤抖着手扶着月门迈进里间。
杨父跪在皇帝跟前,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皇上,我儿罪该万死,但求皇上看在,他也曾精心照料过贵妃娘娘的份上,放过他一条贱命吧!老臣求求皇上开恩!”
围观的一众太医宫人听着杨斌的惨叫,心下暗想他运气不好。
若只是说偷了燕窝人参,革了职位挨个几板子,把东西还回来就差不多了。
可杨斌偷的偏偏是安贵妃宫里的那份,今日安贵妃的嬷嬷去御前告状,皇帝处理完朝务就来了太医院。
严查一番后就把杨斌揪了出来,命押到外面重打八十大板。
这板子打完,估计不躺两个月都下不来床。
杨院判更是被牵连,做了十几年的院判,没升上院使不说,如今还被贬为普通御医。
辛苦奋进几十年,一朝回到起点。
杨父恨啊,恨杨斌愚蠢,更恨那个让杨斌暴露的顾玉珠!
杨斌还真以为他能瞒得死死的,那出诊记档杨父一看便查到,他去太后寝宫见的是顾玉珠!
要不是这贱人,把他儿子送的东西,给了那个任嬷嬷做人情。
事情也不会暴露得这么快!
顾玉珠进门听见这句话,吓得双膝一软。
太医院前除了坐着的皇帝,一旁还站着几个王爷,都是下了朝务顺路跟来的。
裴聿,太子和誉王,还有裴荀都在。
顾玉珠往人后一扫,瞳孔一缩,眼底怨恨一涌而上!
顾凉!她竟然也在这里!
果然不错,这件事跟她脱不开干系!
可如今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顾玉珠听见杨父口中那句贵妃娘娘,就猜到了皇帝会来的原因。
她需要有人能帮她说话才行,可这里只有裴荀可以帮她了。
顾玉珠急忙望向裴荀,目光焦躁又楚楚可怜地同他求救。
但只看了一眼,就被推到了人前。
皇帝气的直点头,“好啊,好。又是你,朕已经是第二次因为你,不得不在朝务之余,还要分心于内宫之事!皇后是怎么教你的!”
太子眼皮一跳,没想到这矛头还能指向他母后。
立即撇开关系,“父皇,儿臣听母后提起过。是太后执意问母后找了顾玉珠过去,并非母后不精心。”
顾玉珠慌张地解释:“皇上,此事臣女真的毫不知情啊!臣女之前在娘娘宫内受了许多伤,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杨斌。他看臣女可怜,经常拿东西给臣女,臣女也不知东西的来历啊!”
“若是臣女知道,那是安贵妃的东西,就是打死臣女,臣女也是不敢收的!”
皇帝表情稍有缓和。
顾凉站在皇帝身后,嘀咕了一句:“别宫娘娘的就敢收了吗?”
太子眉头紧锁。
皇帝又板起了脸,“顾凉说得不错,你应该很清楚,此物是供给内宫的,不是给你的!就是你沾着太后的面子,也断没有收这么多的道理。”
“你分明是猜到这东西来历不明,却按下不表,自己默默占便宜!”
“臣女真的没有!”
顾玉珠崩溃的解释:“臣女收的那些人参,也都煮给太后了!臣女一心为了太后,断没有一己之私啊!”
“可朕听太后说过,你把尚书府给的人参熬煮给了太后喝。太后十分感动,还对你赞不绝口。”
顾玉珠张大了嘴巴,眼底含着泪,几个大口喘息,摔坐在地。
皇帝厌恶道:“你的确没参与偷盗,可你知情不报,从中汲取利益,还以此欺骗太后信任,实在是可恶!”
皇帝拧着眉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如此标榜自己敬重太后和朕,那你就去皇后宫内,先做一阵子低等宫女,学着如何伺候人吧。”
他看向太子,“告诉皇后,宫内熬煮参汤的事务都要交给她做。衣裳也换了。”
顾凉眨了眨眼睛,皇帝这可真是下了重手。
虽然往昔也有小官送女儿进宫做侍女,但顾玉珠可是尚书千金,护国公府的表小姐。
顾玉珠扑朔朔的掉眼泪,越过皇帝看向顾凉,牙关咬得酸痛。
好歹姐妹一场,顾凉真是做得够绝。
“你不必看顾凉。此事朕会亲自召顾尚书进宫讲明情况。”
太子说:“父皇,可若是这样,二月的大朝会,原本要献舞的顾小姐……”
顾玉珠顾不得哭,爬上石阶趴在皇帝面前,不停磕头。
“皇上,臣女知错了。臣女愿意悔改!求皇上留给臣女一次机会吧!臣女苦心练习,只为在大朝会为皇上和大雍祈福,求得祥瑞!求皇上开恩!”
绿槐转了转眼珠,飞快上前说道:“求皇上给小姐一次机会!小姐这些日子日日在教坊司练舞,脚上都出血了还不肯歇息,这份认真是真的!求皇上开恩!”
顾玉珠趴在地上,露出的脚跟筒袜上的确有渗透的血迹。
皇帝有些犹豫。
裴荀垂眸看着顾玉珠,忽然对皇上作揖,说道:
“父皇,既然她已经如此努力,不妨就给她一次机会。顾玉珠虽性子不好,但确是大雍第一才女。大朝会那日她若能以舞祈福,也不失为将功补过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