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锯嘴葫芦似的,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
顾榕榕眼神闪烁,作壁上观到这会儿,才站出来打圆场。
“三姐快劝劝两位姑娘吧。福山郡主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今天是平成郡主生辰,没必要闹得不愉快是不是?”
顾凉没有理她,歪了歪脑袋,笑着看着裴敏。
“你现在知道,我在王府做什么了?”
裴敏避开她的眼神,本来也不想理会,可凤箫那寒光凛凛的剑尖,似乎有逼近的姿态。
她赶忙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知道……你是、你是去给舅舅治病的……”
顾凉看了看四周,“你们都知道了?”
方才窃笑过的贵女纷纷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再不敢胡说了……”
“收起来吧。”
顾凉淡淡一句,凤箫收起了剑,玉壶丢掉了棍子。
说什么管不了,都只是借口罢了。
裴敏气得咬紧了牙关,顾凉讽笑一声,道:
“民间由周易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引申出一句很适合郡主的话……”
裴敏不明所以,只见顾凉居高临下,一字一顿道:“淫者见淫。”
“你!”
凤箫眼睛一抬,裴敏刚脱出口的话咕嘟一声,咽了回去。
裴敏红着眼睛,没忍住嚎啕大哭,提着裙摆夺门而逃。
“裴敏!”
裴佳玉催促着身边的侍女,“快追上去,别出了事!”
眼看着人离开,裴佳玉禁不住头疼,好好的生辰宴,还没正式开始就被裴敏搞得一团糟。
“顾姐姐,裴敏她就是嘴贱,我代她跟你赔不是。今天是我生辰,大家都好好的,我请大家来聚一聚,是为了高兴,你们也别张口闭口的反倒惹了一肚子气回去。”
祁谨言来了?
顾凉应了一声,往书房走去。
祁谨言是来谢恩的,若没有镇北王,他保不住右腿。
可惜今晚的宴席镇北王没有去,祁谨言思前想后,还是偷偷来了镇北王府。
当然,私心肯定也有。
裴聿知道他的来意,在祁谨言开口道谢后,淡淡说道:“你要做的不是谢恩,是做你该做的事。”
祁谨言面不改色,腰依然弯着,轻声道:“草民愿为王爷鞠躬尽瘁。”
裴聿倚在太师椅上,身上仅披着外衫,内里的亵衣微敞,脖颈带着汗珠,墨发披散,明明是一副闲散打扮,周身气势仍然带着十足的压迫。
“若是随你挑选,你去哪里就任?”
祁谨言毫不犹豫,“都察院。”
“以往状元都是翰林院修撰起始。”
“草民不愿修史书,但为王爷尽力,敢去都察院做一小小监察御史,一尽绵薄之力。”
裴聿捻了捻指腹,他看祁谨言的策论时,就从字里行间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那些只会死读书的学子,他言辞激进,大开大合,去翰林院修书确实是埋没了。
只是,“你去做监察御史,你的出身随便得罪朝中一个,即便是三元及第,也难逃一死。”
裴聿这话不是嘲讽,不是警告,而是提点。
祁谨言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草民定谨慎行事。”
“过几日皇帝会召你们三甲进宫受职,你想去都察院,直说就是了。”
“叩叩叩——”
二人说到一半,房门被敲响了。
这么大胆的,现在王府上就只有一个。
“皇叔,我进来了?”
“嗯。”
祁谨言一愣,顿时有些进退两难。
顾凉合上门,绕过内外间相隔的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迈进里间。
“皇叔,祁状元。”
祁谨言作揖行礼,“见过姑娘。”
“状元郎不必多礼。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看见你打马游街的盛况了,先恭喜你。对了,你娘和你妹妹可还好吗?”
祁谨言有些懵,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妹妹跟她提起的,那个救了她们两个两次,跟王爷很亲密的姑娘。
难不成就是——
祁谨言赶忙找补,“多谢王妃关怀,舍妹和家母都很好,还未谢王妃出手相救,谨言感激不尽。”
顾凉笑眯眯,“不谢。你还是喊我郡主,或是顾姑娘吧。我虽和皇叔定了亲,可还没成礼呢,叫王妃还早。”
“……”
“是,郡主。”
裴聿看了他一眼,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祁谨言也不敢多留,行了个礼就逃也似的走了。
顾凉走到书案边,好奇的问道:“他是来谢皇叔的吧?过几日就是受职,皇帝会给他拨个什么官职?”
“以往状元郎受职,都是翰林院修撰。他要去都察院。”
顾凉挑了挑眉,“他主动提的?”
裴聿点点头。
“倒是有魄力,这翰林院修撰起点比监察御史高,而且翰林院升官也比都察院舒服,他能主动提去都察院,胆量也不小。”
“只不过……”顾凉拧起眉,“皇帝会同意吗?”
都察院监察百官,包括皇帝在内,从前朝起就是个招人恨的地儿,尤其是寒门出身的御史,更让人头痛。
多年来的规矩,皇帝不得擅杀御史,更是给寒门出身御史套了层保护罩。
他们小到皇帝多夹了一道菜,大到国事,什么都敢上奏。
眼下这个皇帝又是个庸碌的,怕是不会同意祁谨言这样的举子进他的都察院。
“他会。”
裴聿解释道:“祁谨言与我的关系,皇帝会十分在意,这个人又是三元及第出身,放任下去会越走越高,去翰林院修书,皇帝抓不到机会下手。监察御史虽然让祁谨言进了都察院,但除掉他的机会太大了。”
顾凉点点头,“说的也是,保不准他嘴贱得罪了哪个世族,就有人替他动手了。还能下派监察任务,给他出错的机会。”
皇帝最擅长的不就是甩锅。
“祁谨言若是聪明,这些就不是刁难,是他越走越高的机会。”
顾凉明白了,她寻了个椅子坐下,问道:“皇叔今晚为什么没去赴琼林宴?”
“去了必定要被敬酒。”裴聿看着她说。
药浴针灸期间最好禁酒,顾凉自己都忘了这一茬,若裴聿去了一杯酒不喝,确实不太合规矩。
“这次琼林宴肯定去了不少皇亲贵胄。”
顾凉顿了顿,问道:“秦王去了吗?”
裴聿虽然没去赴宴,但他手底下的锦衣卫遍布邺京,到处是眼线,琼林宴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一清二楚。
前世裴荀拉拢了祁谨言,这一世却被裴聿截了胡,肯定会心有不甘。
裴聿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