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玉壶大喝一声,护着顾凉退后两步,随即抬脚在地上狠狠一碾。
“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来了好几个下人。
能在黎氏院子里做事的都见惯了这些,并不害怕,侍女熟练地吩咐:
“快拿扫把把这儿清理干净!表小姐恕罪,院子里夏季虫子多,您多担待。”
黎氏的笑容底下藏着一丝暗色,面上也是拧眉赔罪:
“让表小姐受惊了。”
“没事。”
顾凉示意玉壶把脚移开。
被踩住的虫子只有拇指盖那么大,亏玉壶眼尖。
顾凉蹲下身盯着虫子尸体看了半晌,轻咦了一声,“这虫子倒稀罕,我怎么从没见到过。”
黎氏心里一咯噔,笑着说:
“表小姐说笑了吧,这世上虫子千千万,您怎么能全都见过呢。”
“话是这么说,但这虫子流的血竟然还是绿色的呢!”
顾凉指着虫尸,抬头朝黎氏看去。
纱帐下的笑容明明很正常,偏黎氏心虚,看了只觉得浑身生凉。
可她表现得寻常极了,顺着顾凉的话道:
“真的诶,表小姐不说妾身真没发现。不知是什么毒虫,没咬到表小姐真是万幸。”
顾凉站起身,“虫子这么多,万一混了毒虫,不论是对大舅母,还是对囡囡,都太危险了。”
“师父教我调制过驱虫药,很有效。等我回去磨制一些给舅母送来,这个夏天也能好过些。”
侍女笑盈盈插嘴:
“表小姐不知道,夫人心善,不忍看这些众生被毒杀,左右他们也不怎么靠近人,只是在墙上趴着。倒也不必什么驱虫药了。我们这些害怕的,自己也都戴着。小小姐也会佩戴,院子里只夫人这儿虫多。”
顾凉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舅母真是心善。”
出了黎氏的院子,玉壶长舒一口气。
“属下虽不怕虫,那她那院子里走三步便能看见一堆,也太瘆人了。黎氏看着柔弱,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走出一段距离,玉壶谨慎地弯下腰,在顾凉腿上翻来覆去检查。
“方才那虫子差一点就爬上小姐衣裳里了,属下一时情急给踩死了。”
现在想来,那流绿血的虫,指不定是什么稀罕的品种,保不齐还能入药,该留给小姐研究研究才对。
顾凉摇了摇头。
“你做得对,咱们也不知被它咬了会不会中毒。研究的前提是得保住命才行。”
她可没有神农的胆量,敢轻易试‘百草’。
顾凉若有所思,“不过那虫子是真有些不对劲……明日我去奇书斋找几本轶闻志异,看看能不能翻出些名堂。”
玉壶搀着她往院子走,忽然笑了笑,随口说道:
“小姐这么说,倒叫属下想起之前听过的传言。”
“嗯?”
顾凉看过去,十分好奇:“你说说看。”
“奴婢听闻在大雍以南,与南蛮的交界处,有一个秘密的部落,这部落里有一传女不传男的秘术,可以操控虫子。”
“说有大雍人误入这个部落,和部落里的女子成了婚,后来因为受不了她养虫子的习惯,就抛弃了妻子,可逃走之前被妻子喂下了一只虫,自那以后就着了魔一样,喜欢上了他的妻子,自始至终没再离开过这个部落。”
顾凉忍不住笑了。
“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这故事是谁传出来的?”
玉壶也笑了。
“就是说,所以属下一直当故事听着。若说养狼犬虎豹,训练他们听主人的命令四处杀人,还有可信度。这虫子最大也不过巴掌,有的都不叫,人如何跟它沟通,如何让他们认主呢。”
玉壶摇了摇头,“可见只是村子过于神秘,被脑子活络的人,编出了天马行空的故事吓人而已。”
顾凉笑而不语,二人沉默地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不知为何,顾凉心里总是想起玉壶说的故事。
她忽然道:“我记得黎氏,就是大舅舅从南地边境带回来的。真是好巧。”
玉壶惊讶道:“小姐难不成真觉得,那故事是真的?”
“……”
“故事里可有讲这些会养虫的姑娘,是雍人还是异族人?”
玉壶思考道:“大雍南境的扶桑城,在开国时就动荡混乱。它本来是南蛮的一个小部落,但因为也有许多雍人在,所以当初为了争夺归属权征战不断,最后还是大雍胜了,若说什么人多,那还是南蛮人吧。”
“小姐怀疑黎氏的来历,可属下觉得她就是雍人啊。”
黎氏生的白皙柔弱,明眸皓齿纤秾合度,与江南吴侬软语的美人没什么区别。
而扶桑城还是异族人居多,通婚后生下的后代,也有一些异族人的特征,比如身形高大,五官更立体深邃。
这些黎氏通通没有。
顾凉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
……
翌日,顾凉收拾了一番准备去奇书斋。
换好衣裳出门,正巧看见玉壶正插着腰,一脸沉肃地叮嘱着几个暗卫。
听到动静见她出来了,才挥手遣去几人,朝顾凉走去。
“小姐,马车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顾凉瞥了眼隐入树梢的几个暗卫,不禁无奈。
“玉儿,去街中书斋买几本书而已,用不着动辄这几十人暗中跟着吧。”
顾凉哭笑不得。
玉壶郑重地摇摇头,“小姐不知道,眼下还有个人没抓到,王爷不敢掉以轻心。”
顾凉笑意顿失,拧起眉头,“什么?谁没抓住?”
“那三个伪装子丹人,在金运河下毒的南蛮人,只抓了两个。那个叫阿沁娜的女子逃了。”
玉壶面露凝重之色,戚戚然道:
“因为她折了我们三四个兄弟,眼下邺京看着平静,实际上三司、五城兵马司、锦衣卫都在抓她。”
顾凉深吸了一口气。
二人往府门走去,路上顾凉又问:“那三人武功很强吗?折了皇叔的暗卫还没抓到。”
“不是强,这事说来古怪。”
玉壶低声道:“那三人是、是突然、突然炸开的!”
她眼底划过一丝惊悚,当时她在京城,也帮卯四去围剿,目睹了那一瞬。
“就好像是吞了火药,就一瞬间——脑袋就……”
顾凉眼神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