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顾凉不耐烦地颦眉,轻轻嘬了下牙花子。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贱成这副德行。
刚才落在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她说的话就都抛到脑后去了。
“姣……顾凉!”
裴荀直奔顾凉而来。
他面皮微微抽动,牙关紧咬,怒极反笑,从牙缝挤出一声低语:
“你我好歹十年情分,你当真一点颜面都不留是吗?”
“有脸的人才要颜面。”
顾凉歪了歪脑袋,微笑道:“脸都不要的人,留颜面有何用?”
“你!”
裴荀瞥了眼玉壶,脸上怒意一收,蓦地笑了。
“顾凉,你是故意的吗?因为有她在,你生怕被裴聿知道,所以故意对本王恶语相向。”
顾凉挑了挑眉,满是遗憾的感慨:
“可惜我们不在马厩附近,否则我肯定再用洗脚水,给你醒醒脑袋。”
裴荀笑容尽失,一阵反胃。
见顾凉绕开他要走,裴荀又猛推几步挡住了去路。
不等顾凉张口,裴荀先声夺人:“顾凉,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我几次跟你道歉,伏低做小,已经很有诚意了。你一直拿乔便没意思了。”
“铮——”
一道银光闪过,玉壶将剑搭在了裴荀肩上,满眼恼怒。
裴荀只僵了一下身子,随后便笑了。
“谅你也不敢动手。”
他放松身子,悠悠道:
“你若伤了本王,别说你的命保不住,裴聿也会担上一个,指派手下暗杀皇侄的罪。有本事你便刺。”
裴荀张开双臂。
“……”
玉壶的确不敢真的动手,捏着剑的手气到发抖。
“哈哈哈哈哈!”
见她如此,裴荀嚣张得意地笑了起来。
顾凉眯了眯眸,眼波流转,忽然抬手抢来了剑。
锋利的剑刃直抵裴荀咽喉。
“哈哈……呃!”
裴荀的笑声夹断在喉间,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凉。
“她不敢,我敢。”
顾凉面无表情,“她伤了你会死,我伤了你却未必。而且我伤你还是出于自卫。”
“秦王大庭广众之下拦截皇婶,动手动脚,我为保清白和宗室颜面只能大义灭亲。皇上说不定还要为安抚我给予我赏赐,这买卖不亏。”顾凉似乎真的在考虑动手。
裴荀牙都要咬碎了,双拳紧攥,颤声道:
“顾凉,你就真的如此无情无义?!我和你可是十一年朝夕相处!这么久的情,你割舍得未免也太快了。”
他冷笑了声,视线若有若无地瞥着玉壶。
嘴里还没停。
“而且只短短半年,你就攀上了十四皇叔……呵……”
他并未说完,语气中满是令人遐想的深意。
顾凉眼神愈发冰凉。
“姣姣,我不愿往恶了想你。”裴荀话锋一转,嗓音温柔下来。
“顾玉珠的事是我一时昏聩,你若还有芥蒂,我便这辈子都不再见她。你不想你我之间有第三人,我就去找父皇争取,蒋梨的孩子也挂在你膝下……”
他步步靠近,压低声音,言语蛊惑:“姣姣,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皇叔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利用他这么久他不会放过你的,这时候还能脱身,真与我怄气到和他成亲那日,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玉壶已是气得满脸涨红,可她并未上前,视线紧张中带着晦暗,盯着顾凉。
“呵。”
顾凉笑了。
裴荀心下一颤,正以为说动了她,谁知顾凉虚伪的笑容瞬间化为冷然。
颈间的利刃飞快朝他划来。
裴荀头皮一麻,用尽毕生速度,狼狈的躲过了顾凉的杀招。
剑刃从他耳下划过,阵阵刺痛传来。
裴荀站稳身形,往耳下一抹,满手是血。
“顾凉!你疯了!!”
剑尖抵在砖地上滑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裴荀咬紧牙关,权衡半晌,狼狈地跑远了。
顾凉讽笑一声,扔掉了手里染血的剑。
玉壶上前把剑放回剑鞘,本想安慰顾凉,却见她表情镇定,没有丝毫被影响的模样。
只是拍拍手遗憾的自言自语:
“怎么这么多人都不信我对皇叔是真心的……可惜我和皇叔的婚仪还要等到明年。”
她顿了顿,思考几息脱口道:
“等婚后我努力些,三年抱俩,看谁还敢怀疑我……”
玉壶脑袋一嗡,“小姐……”
顾凉迅速捂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眼尾浮上一抹昳丽的艳色。
她四下环顾,好在没人,赶紧带着玉壶走了。
好半晌以后,裴聿才从长廊下不远的大树后走出来。
锋利的眉宇间带了些许软化的温柔,遥望着顾凉离去的方向,上扬的嘴角压不下去。
他捏着鼻尖缓和了心里甜到发酸的温软。
再睁眼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凉薄里却蒙了一层阴鸷。
他并未去寻顾凉,而是反方向离开,沿着裴荀离开的路追去。
姣姣有事要做……他也一样。
……
另一头,沈姨娘的厢房中,顾榕榕正在撒泼。
仗着四下无人,她大声哭闹,把石桌上的茶具摔得到处都是。
“娘!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沈姨娘手里拿着药膏,正心疼地劝:
“榕榕你听话,娘先帮你把药上了,待会儿还要回去招待客人呢!”
顾榕榕:“回去什么呀!我脸都丢没了,我还怎么回去!”
沈姨娘拉下她的手,嘴唇一抿,厉了声音说道:
“你给我冷静点!小小的挫折而已,你要死要活的做什么!今天是你的封赏宴,来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和皇子,你要是半路出走,明天全邺京都会是你的笑话!”
顾榕榕被喝住,软了态度,哭声也小了。
沈姨娘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
“乖孩子,娘帮你上了药,就叫绿桃给你重新上妆。你别怕,届时只要戴上面纱,没人看得出你脸肿了。你掌上舞的绝技一出,保证惊艳全场,叫所有宾客都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沈姨娘抹掉顾榕榕的眼泪,目露恨色。
“至于顾凉……娘马上就帮你狠狠教训她!”
沈姨娘的笑容恶毒诡谲,低声道:
“只要今天一过,顾凉在邺京就再别想抬头!等姨娘扶摇直上,你想如何折磨顾凉都可以!”
顾榕榕被安抚了,好奇地问:“姨娘到底安排了什么?”
“说起来,姨娘这几日总是和舅舅偷偷商量什么事,难道……”
沈姨娘附在顾榕榕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顾榕榕眼睛唰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