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一边安慰的孩子,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通。
在场的女眷皆冷了脸。
“这是什么蠢妇,生了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疼了么?真是荒唐!”叶氏气得揪帕子。
“那秦王算什么,值得姣姣念念不忘,还换她的孩子,魔怔了吧!”这是顾荻,恨得咬牙切齿,自家妹妹折腾了一晚上,结果就落了她这样冤枉,实在气人!!
孟知栀刚做了母亲,对孩子最忧心,“这王爷和姨娘都不疼小郡主,小郡主以后可怎么办……”
“我已经提点了蒋梨,她若聪明,会好好待小郡主的。”
慧哥儿玩了一会儿,趴在她肩头砸吧着嘴要睡,顾凉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几个女眷坐在一起闲叙,顾凉说道:“娘,过几日太医院要下调御医,我想去试一试。”
“啊?”
叶氏拿着玉箸的手一顿,孟知栀十分惊喜,“姣姣要去考御医么?可真好啊!以姣姣的能力,说不准真能做女御医呢!”
大雍太医署有女医,只是普遍都是做帮手的。
顾凉说道:“我现在府上没什么事做,出去坐堂又怕抢了其他医馆的生意,坏了他们营生,正巧有太医院这个机会在眼前,就想去试试,姐姐和娘觉得如何?”
“好啊,姣姣喜欢就好。”顾荻先表了态。
叶氏想的比较多,犹豫的皱着眉,“姣姣啊,这宫内无不是贵人,太医署更是危险……但凡你哪个贵人没治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不……你觉得在府上无聊,娘就给你开个医馆?”
“母亲~求你了,我和旁的御医也不一样,皇上会看外祖父和皇叔面子的,而且宫里哪有那么多的事儿,不过每日给娘娘们请平安脉,您就答应了我吧……”
叶氏最怕顾凉撒娇,她禁不住,最后还是松了口,“行,去就去吧!我怕了你了。”
用完早膳,叶氏母女三人和孟知栀一块出了门,孟知栀刚出月子,几人打算去街上逛一逛,给慧哥儿买些东西。
东街热闹的紧,几人满载而归,上了马车正准备要回府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都让开都让开!押解嫌犯,都不许靠近。”
叶氏他们的马车停在边上,顾荻好奇的撩了帘子看了一眼,随即拧了拧眉。
“姐姐,姐姐?看什么呢!”
“哦!我就是看那个被押解的人,好像有些眼熟。”
“别看了,晦气。车夫,回府了。”
马车慢悠悠的驶离,顾荻沉思了片刻,忽然想了起来:“啊!那,那是——母亲,那是六弟秉直啊!”
顾荻身为庶出,也是更认得府上的庶出。
叶氏也想了起来,“顾秉直?那不是林姨娘的儿子么?他怎么成嫌犯了?”
顾凉转了转眼珠,笑着说,“娘,反正没有事,咱们去大理寺看看热闹?”
人的本质就是爱凑热闹,更何况是顾家的热闹,自从和顾臣烨和离以后,叶氏还不知他在做什么。
抱着这样的心思,车夫将马车赶到了大理寺外。
见是顾凉,看门的衙役将她们送了进去,还开玩笑说:“郡主和夫人来的好巧,这俩人以前和你们可还有些关系呢。”
“就是在路上认出了人,我们才来的。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罪?”
“原来郡主认出了。那顾林氏和顾秉直,犯的是偷盗罪。大约一个月以前,顾臣烨前来报案,说他的姨娘和儿子卷了他所有家当逃跑了,我们就一路追踪,和最近的温州府取得联络后,才把这二人捉拿归案。”
叶氏拧眉,“既然如此,这二人该如何判?”
“妾偷主金,按律四十大板,流徙三年。可若主家不计较,可以打四十大板再领人回去。”
说着,几人来到了公堂外边,里头大理寺卿已经下了令,各打四十大板。
“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妾知道错了!”
二人蓬头垢面,看着即便是逃走了,也没落着什么好。
被抬到院里,衙役拿着板子狠打了四十,林氏只剩一口气了,好在顾秉直还清醒,念叨着:
“东西是姨娘偷的,是她要带我逃跑的,和我没关系……”
这时,一股异味从身后传来。
叶氏四人捂着鼻子看了过去,只见衙役带了个流浪汉走了过来,那人蓬头垢面也不知几日没洗过澡,衙役都恨不得离他几丈远,眼里满是厌恶鄙夷,指着板子上两个人。
“人都给你抓到了。可是这俩人把银子都挥霍完了,我们抓到的时候也在沿街乞讨呢。按律这二人可以流徙三年,你看要不要追究?”
“不,不追究。”
“那你带回去吧!”
叶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顾、顾臣烨?!”
正要去拽人的顾臣烨听到这声呼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回头,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跑。
他捂着脸大声喊道:“你、你认错人了!”
说罢,一手拖着一个人,也不管顾秉直的杀猪似的痛呼,拽死狗似的跑出了衙门。
叶氏趔趄了两步,眼底的震惊久久消散不下去。
除了顾凉,孟知栀和顾荻也是如此,四人上了马车,过了好半晌,叶氏才大喘着气喃喃道:
“他,他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叶氏对顾臣烨还有心思,她只是单纯的想不通,当年看上顾臣烨,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更是因为他平民出身,却能三元及第,头脑聪慧,是个有本事的读书人!
就算落难,也不该……不该混成个流浪汉吧!
叶氏回去叫人一打听,才知道顾臣烨被抄家后,让妾室卷走了财产,其他庶子女也跑了,至于两个兄弟也是毫无音讯。
他刚落难时其实也曾想挣点银子回去东山再起,他捡了别人扔了的纸笔作画,想卖点银子,却被街上的人打的鼻青脸肿。
想要提字在画上卖扇子,别人瞧他这德行,也没人买账。
一来二去的,心性就给磨没了,只能在街边乞讨,指望着讨点钱回青州。
可京城的乞子早就结成了一团,讨到银子都是要孝敬的,分到手上的只有窝窝头。
叶氏听着唏嘘不已,最后笑道:“皆是报应。”
“恐怕那林氏和顾秉直,回到了他身边也没什么好下场。”
“母亲要救她们吗?”顾凉问道。
“人各有命。我当初被沈氏欺压,她又何尝救过我。”叶氏蓦地发现,她现在的心肠变得冷硬多了。
她看着边上绣花写字的两个女儿,温柔的笑了。
对顾家那些人,她生不起半点同情心,她现在只盼着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好好的就行了。
没过几日,叶氏派盯着的人回来便传,说林氏断气了。
皇帝脸色阴沉,“既然如此,平遥长公主行事荒唐,愧对皇恩。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即日起禁足平遥,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晋国公大骇,愣了好半晌才迟钝的趴在地上谢了恩。
本以为褫夺封号禁足平遥,就差不多了,皇帝竟做的这么决绝,直接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
朝臣视线怜悯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晋国公。
平遥长公主坏就坏在是晋国公府的人,这几年晋国公府愈发目中无人藐视圣上,皇帝一早就苦于找不到机会处置他们。
平遥长公主这就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平遥长公主被接回公主府的当日,就听闻了这一噩耗,当场气晕了。
醒来后便在房内发疯,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能砸的,全部让她摔了泄愤。
屋外侍女战战兢兢,不敢近前,“驸马……锦衣卫都已经来了,皇上要求长……裴姑娘尽快离京。”
“本宫不走!!”
平遥长公主抓着花瓶砸了出去。
她身上囚衣都还未换下,头发乱糟糟的,疯婆子一样大吼:“本宫是公主!!邺京就是本宫的家!本宫说不走就不走!”
“你这贱人刚才管本宫叫什么?!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驸马一脸冷漠站在房内,平静的声音带着尖锐,“皇上已经下令,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你早就不是公主了。”
“皇上还肯让你在平遥禁足,起码你衣食无忧。若迟迟不肯走,惹怒了皇上……”
“你闭嘴!本宫的封号是父皇封的!本宫是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张着手朝他冲了过去,可驸马的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一步也靠近不了驸马。
只能不断唾骂:“你全家都是靠本宫起来的!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跟本宫这么说话!当心本宫休了你!你快去给本宫求情!去找本宫的外祖!本宫只不过是送了一张纸!凭什么贬本宫!”
平遥长公主委屈极了,她就算害了顾凉,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这么丢了公主之尊,她不甘心!
“母亲……”裴敏怯生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平遥长公主眼睛一亮,赶紧飞身扑了过去。
“敏敏!敏敏你可来了!你快……快去找你重祖父,帮本宫说话!娘不能走,娘不能离京啊!娘走了你怎么办!”
平遥长公主抓着裴敏的胳膊,用了极大的力气。
裴敏疼的龇牙咧嘴,一用力推开了她!
“母亲!你还是快走吧!”
平遥长公主愣住了,“敏敏,你说什么?”
“如今邺京都知道了,您以前做的那些事!现在皇上下了处置,好多人往府上砸东西,我昨日出门,还被扔了烂菜叶子!”
裴敏恨死了,不仅恨那些刁民,恨顾凉和裴聿,更恨平遥长公主!
要不是她娘执意要害顾凉,要不是琳琅先把这一切曝光,她本来能好好的!
裴敏绕过平遥长公主,跑到了驸马身边。
“娘,你就赶紧走吧!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和爹搬回任府去!过些日子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平遥长公主摔坐在地,愣愣看着裴敏。
她是干了不少恶事,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为了裴敏干的,驸马跟她感情不睦,不帮她就算了,她一心帮衬的女儿竟然也是这副德行!!
平遥长公主眼圈通红,她看了看外头,问道:“裴嘉来了吗?”
“从今天早上开始,康亲王府就没人进出了!今早康亲王连早朝都没有去。”驸马冷冷道。
平遥长公主牙关紧咬,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本宫不要今日走!本宫明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走!你!去告诉外头那些锦衣卫!让他们都滚远点!明天再来接人!”
“娘……您一定要留这一天做什么啊!”
“闭嘴!滚出去!都滚!”
驸马拉着裴敏头也不回的走了。
……
镇北王府
玉壶给顾凉和裴聿摆宴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今日公主府的八卦。
顾凉有些错愕,对裴聿道:“皇帝真的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了?怎么会这么狠?”
她以为至多也就是让平遥长公主多蹲几天大牢,吃点皮肉之苦罢了。
裴聿道:“任赫将她之前在平遥干的那些事,连夜整理成奏章递到了我手里,不提上去太可惜了。”
“任赫?”
顾凉想了想,长哦一声,“是驸马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夫妻不睦,他这本意是想将平遥长公主弄死
、她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手抱住膝盖,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思绪太乱了,完全理不出来,她也没有心思理,一时间太多情绪翻涌,顾凉甚至不知道她眼下该心疼顾荻,还是该心疼叶氏,或者是……心疼那个眼下不知死活的,她真正的四弟。
天气本就闷热,顾凉还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没过一会儿,便热的浑身是汗,脑袋越来越沉。
忽然,有人掀开了被子,熟悉的声线响起:
“姣姣?”
顾凉惊讶的睁开眼睛,月色下,裴聿的脸孔很清晰,她甚至能看见他下颚上的青色胡须。
裴聿风尘仆仆赶来,本想看顾凉一眼再去拾掇自己,没成想瞧见她在被子底下发抖。
“为何糟践自己身体?嗯?”
裴聿沉着一张脸,声线紧绷,一边拿起蒲扇给她扇风,一边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