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云很白,灿烂阳光下,春韭很绝望。
“呜~”
她小小声呜咽了一声,颓然蹲下身缩成一团,拳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地,嘴里还应着节奏,嘀嘀咕咕。
啪。
“坏七七!”
啪。
“臭七七!”
啪。
“骗人!”
啪。
“大猪蹄子!”
洛兰泽御剑路过时,便正好瞧见了这么一幕————
小姑娘蹲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头微微埋着,蓬松的发辫遮掩了神色,小拳头一下下捶着地,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洛兰泽见她年幼,又没有灵力波动,猜想应是新入门的弟子,便驱剑降下,落到小姑娘面前,朗声问道:
“怎么……”
说到半截,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凑近了,洛兰泽才发现,这个乍一看“可怜无助”的小姑娘,竟然一拳一个洞,捶得地上坑坑洼洼。
见义勇为的心情霎时荡然无存,洛兰泽怎么也说不下去了。他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直欲掉头离开,先去冷静一下。
不行,前后反差太大了,他接受无能,需要缓缓。
一只肉乎乎的爪子飞快伸出,紧紧揪住洛兰泽的裤脚,无情宣告着他的幻想破灭。小姑娘,咳,春韭仰起脸,眼睛泪汪汪的,期待地望着洛兰泽。
“呜,我迷路了————”
待认出眼前少年,春韭的眼光更亮了,一改方才拘谨的模样,语气急切道:
“洛师哥,对吗,我是新入门弟子,昨日见过你的……”
洛兰泽瞥一眼眼尾红红的春韭,又瞥一眼满地坑洼的路面,莫名从她的话里听出隐隐的威胁。说来无奈,他虽为前辈,终究只是个“柔弱”的医修,不善战,哪儿禁得住这怪力女孩的折腾。
不过嘛,春韭这么一说,洛兰泽确实想了起来。
岂止面熟,简直印象深刻!
那什么,她不就是昨日那个穿金戴银、大红大绿、富贵逼人的,奇葩吗!
当时他还悄悄给姐姐传音调侃那女孩,没想到今时邂逅,她卸去奇异的打扮后,宛如脱胎换骨,完全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他以前便被告知,不论年老少幼,女性都掌有一套变身神术,无需灵力,涂抹穿搭,即可判若两人。
如今想来,啧,古人诚不我欺也。
“咳,”洛兰泽强行绷住场面,清了清嗓子道,“你起来,我送你回去。”
他还记得自己的前辈身份。
春韭早就盼着这句准话了,立马从善如流,蹿到剑上,站得笔直,两眼忽闪忽闪地望着洛兰泽,样儿乖巧极了。
好吧……
洛兰泽翻身踏剑,临了,感受到后背衣服被紧紧抓住,明白女孩害怕,安抚道:
“别怕,我会飞得很低很慢。”
想了想补充道:
“闭上眼睛,就会好些,我初时御剑也是如此。如果实在害怕,可以抱着————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洛兰泽有些不自在,稍稍顿了顿。
身后的女孩没有动静。
洛兰泽随后觉得,如此说过于轻佻,女孩虽然还小,但也不能太轻慢了,出身洛氏旁支,他或多或少懂得,女性在这类事上十分在意。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面上微微发烫,不知如何补救。
春韭犹豫着,最终还是默默伸手,虚虚环着洛兰泽的腰身。
她垂下眸光。
是的,江师姐那次也好,七七这次也好,当飞行在半空时,她都恐惧得手脚冰凉,脑袋晕乎乎很难过,一瞥到下方,就心口发慌,喘不上气。
还有,还有,降落时流遍全身的失重感,难以言喻的无力煎熬。
可她没有说。
谁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其实,若有机会,春韭还是会选择飞行————就像马车出现后,较之走路,人们更倾向于前者。既然到了这个阶段,入了仙门宗派,就必须接受,无论喜欢与否。
似乎殊途同归,春韭的委屈简直无理取闹。
可就主观而言,被迫安排和自愿选择,到底是全然不同的。
思及此,春韭内心暖乎乎的。
不过她虽年幼,仍然知晓洛兰泽的提议不大妥当。离家时,母亲耳提面命、千叮万嘱可为不可为,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盘旋不休。
错的,不行,母亲不会允许!
女子应自爱,你年纪虽幼,也不得逾越清规戒律!
呜……
她真的真的,好害怕啊!
春韭挣扎了片刻,还是屈服于内心的恐惧。
她还小。
她很不安。
或许,就这一次,不遵从母亲的话。
应该,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