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庆东来到镇政府企业办以后,王福才正坐在办公室看报纸。
“王主任。”陈庆东走进去打了个招呼,扔给了王福才一根烟。
“来了,庆东。”王福才点上烟招呼了一声,又说道,“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我也没过来上班。听说上次开党政联席会,魏书记没同意办养殖场的事情?”
陈庆东点点头,把这件事简略扼要的给王福才说了说,也告诉了他高镇长还是非常支持这件事的,而且也已经有一个公司想来这里办养殖场了,最后还告诉他,来镇里投资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和大哥的战友。
王福才猜到了高坤会支持这件事,所以听完陈庆东的话,说道:“镇里现在可能真的没钱投资,不过反过来说这也是好事,如果镇里投资,那就要弄成一个镇属企业,管理起来弊病肯定很多。现在是民营企业来投资,管理方式就比较灵活了,想做点事也更容易一点。庆东,高镇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去协调,你就放心去好了,咱们办公室反正也没多少活,你就不用操心了。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呵呵,那我先替我哥谢谢王主任了。”陈庆东笑道。
“客气什么。”王福才说道,“我明天去县里,到乡企局问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扶持的政策或者资金,如果有的话,我一定给争取争取。”八壹中文網
“那真是太感谢王主任了!”
“呵呵,别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又聊了几句之后,陈庆东想到王福才跟黄德育好像很熟,但是记不太清了,便问道:“王主任,你跟畜牧站的黄站长熟不熟?”
“我跟德育以前都在县科委工作过,在一个办公室待了两年多,是老朋友了。”王福才道。
“王主任,是这样。”陈庆东说道,“我知道黄站长在养殖方面是专家,而我哥他们现在还缺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想请黄站长出山指导指导,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请动黄站长,所以想跟王主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福才笑道:“庆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德育是个很热情的人,你想要请他给指点一下直接去找他就行了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陈庆东知道王福才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便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
王福才听了十分吃惊,问道:“庆东,你这是想让德育去那个养殖场工作啊!”
“倒也不是说想让黄站长辞去公职,完全来养殖场工作。”陈庆东解释道,“但是办养殖场的前期肯定有很多专业性的工作要做,如果只是让黄站长指导,恐怕不好意思一直麻烦黄站长,所以如果黄站长要是能够在养殖场担任一份兼职工作的话,那就最好了。不过我知道黄站长比较有性格,好像有点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我实在怕请不动黄站长,所以便找王主任你咨询咨询,看有没有什么主意。”
“德育无欲无求?”王福才苦笑道,“庆东,你这么说是完全不了解德育啊。”
陈庆东上一世跟黄德育的工作没有什么交集,自己因为不受魏海龙的待见,所以同事们也大都对他敬而远之,而黄德育又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不耐烦跟人应酬,所以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情,所以对黄德育的个人情况根本就不了解,现在听了王福才的话,好像这个黄德育身上还有什么故事,便好奇的问道:“王主任,你的意思是?”
“唉。”王福才叹了口气,却没有直说,而是说道,“庆东,你刚来上班,可能不知道德育经常请假外出吧?”
陈庆东想到上一次谢文海告诉他,当时他的鸡感染了鸡瘟之后,就正巧碰到了黄德育不在家,如果黄德育能在家给他指点一下,他也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另外,陈庆东也知道黄德育经常外出开会学习,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情?
陈庆东便摇了摇头。
“本来德育的这些事我不该说,但是我告诉了你,其实也是为了他好。”王福才神情有些黯然的说了这句话,又看着陈庆东说道,“庆东,下面的话我给你说了,你要保密。”
陈庆东心里的好奇心更重了,点头道:“放心吧王主任,我一定保密。”
王福才端起自己的玻璃杯,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喝了一大口热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德育其实每次请假出去,都是给人上课,或者是一些私人的养殖公司里做指导去了。说白了,就是去挣点外快。”
陈庆东奇道:“咦,但是我听说,外面有很多公司聘请黄站长,但是黄站长根本就不想去,如果黄站长想要赚钱的话,也可以办理停薪留职啊,咱们县里面这样的人可也不少。”
王福才苦笑这着摇摇头,道:“所以我说你不了解德育啊,德育是想赚钱,但是他又不想离开双山镇。其实德育当年是有希望回城里面当畜牧局副局长的,组织部的领导都已经来跟他谈话了,但是德育根本就不想进城去当这个官。他跟外界的解释是不耐烦应酬,其实去畜牧局做个副局长难道就必须每天应酬?其实,德育就是不想离开双山镇啊!”
陈庆东更加奇怪了,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这就是我要你保密的地方了。”王福才看着陈庆东说道,“德育这么做,只因为他是个性情中人啊!”
陈庆东抽着烟看着王福才没有插话,等着他说下去。
“德育当年在科委的时候,作为县派技术人员来到双山镇驻扎过一段时间,指导本地的新型高产农作物种植,这虽然不在德育的专业领域,但是德育这个人工作非常认真,把新型农作物的种植技术学会之后,在双山进行了积极的推广,都天都在地里或者农户家里度过……”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德育认识了北隅村一个叫田春雨的女孩子,这个田春雨是个是个苦命的孩子,爸爸死得早,妈妈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家庭情况非常困难。不过田春雨长的很水灵,性格也开朗,能吃苦,而且上过初中,脑子也好使,镇里推广新型高产农作物以后,田春雨表现的非常积极,不但把自己家里的六亩多地都种上了这种新型农作物,还私下里跟邻居签合同,以租赁的方式种别人家的地。”
“因为种植量大,遇到的问题也就多,所以田春雨就经常找德育咨询,非常佩服德育知识丰富,而德育跟田春雨接触久了以后,也被田春雨打动了,两人水到渠成的就做了那种事情,那个田春雨还怀了孕,更关键的是,德育那时候已经结婚了,而且也有了一个女儿。”
陈庆东听到这里也震惊不已,真是没有想到,黄德育竟然真的还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
“之后呢?”陈庆东情不自禁的问道。
“当时农村的人都是非常保守的,田春雨当时还没有谈对象,知道了自己怀孕之后,非常害怕,她知道德育不可能离婚娶她,也知道这件事暴露之后,肯定没法再待在双山镇了,就干脆找了个借口外出打工。过了大半年,田春雨又秘密的回来了,把一个出生刚一个月,却腿部天生有残疾的儿子交给了她妈抚养,又把这事告诉了德育,之后田春雨就离开这儿,去了南方了,听说后来嫁人了。”王福才又感慨的说道。
陈庆东听了默默不语,他差不多已经猜到后面的结局了。
王福才无奈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后面的事,你应该能猜到了。德育这么多多年一直留在双山镇,就是为了照顾他的那个腿有残疾的儿子,也算是为了当年的冲动赎罪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德育人很好,当时在这儿指导新型农作物推广的时候,很多家庭都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也没有什么人说德育的闲话,便没有传开。现在过了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就更是没有人说这件事了。”
陈庆东听了之后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一世自己跟黄德育也算是做了十几年同事,这么吸引眼球的事,竟然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庆东,本来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刚才听了你的意思……唉,我是德育的老朋友了,这么多年看他过得这么辛苦,也想帮帮他。他老是请假这么外出挣几个钱也不是办法,我想着现在就是个机会,如果他能去你哥的养殖场工作,你哥能给他一份让他能接受的工资,那他以后就不用老是请假往外面跑去上课指导什么的了,也能抽出来时间,多陪陪他的儿子,他那个儿子虽然腿瘸,但是非常懂事,脑袋瓜也聪明,庆东改天你也可以见见。”
陈庆东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为黄德育感慨,还是为复杂的人生感慨,真是应了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通过表面看别人,只能看见别人的面子,却看不到别人的里子。
“庆东,我给你说这事,是想让你哥聘用德育,但是又怕你不知道这些事,到时候不小心弄出一些让德育难堪的事情,德育这个人外柔内刚,自尊心很强,万一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很可能会撂挑子,所以我觉得这事还是给你说透了的好。”王福才解释道。
陈庆东说道:“王主任,我明白你的苦衷,谢谢你。”
王福才连连摆手:“这事要是能成,既能帮了你哥,也帮了德育,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双赢,我也觉得高兴。但是,庆东,你也得给你哥说透,这件事只你们哥俩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再让别人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不能让德育知道你们知道这事。”
“你放心吧,王主任,我一定给我哥说好,把这个度把握好。”陈庆东表态道,“王主任,今天真是谢谢你,我请你喝酒!”
王福才笑道:“喝酒就不用了,我也找个机会去给德育说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