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德府安阳城还是很热闹的,毕竟是府治所在。黄宗羲第一次来安阳城,人生地不熟,好在老仆是个见过世面的。找一家中上的客栈,给伙计一点好处,你就能获得这个城的很多消息。悦来客栈,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店名。店掌柜一看就是个外表和蔼,内藏精明的人。而黄宗羲这种富家公子的模样,是掌柜最喜欢的客人。于是,他亲自从柜台里走出来,亲自招呼这两位贵客。“两位爷,小店有上房。这边请。”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住上房?”
“这还用问么,公子气度不凡,怕小店的上房也不一定能入公子的眼。”
“行吧,带路。”
被拍马屁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客房在二楼走道尽头,肯定是安静的。是个套间,很是宽敞。外间是仆从住的,里屋摆设也很简单,床、桌子、柜子、凳子。至于挂的什么书画,放的什么盆景,黄宗羲是不在乎的,客栈么简单干净安静,足矣。“这里还不错,什么价钱?”
黄宗羲问。“很便宜,一两银子一天。”
掌柜一脸笑容。这个地段还真是不贵,老仆没让他住那些豪华的客栈,一来不显富,二来确实省钱。黄宗羲对于公款办事,还是很有觉悟的。当然主要是包干制,花多花少都在那用一万两里面了。“掌柜的,我们可能要住久一些,十天半个月至少。这个价格?”
黄宗羲道。“行行行,多住当然优惠。十天九折,十五天八五折。”
“吃饭呢?”
“包早餐。其他在隔壁酒楼吃饭的话,八折。我们是一个东家。”
黄宗羲让老仆拿出一锭估摸着有十两的银子,交给掌柜道:“这银子预付十天房钱,多余的算打赏,不过有点事要打听一下。”
掌柜的双手接过银子,更加殷勤的道:“公子尽管问,小的在这里也有十几年了。”
“我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本公子这次外出主要是历练一下。听过这里龙骨挺出名,所以来看看。”
“龙骨?哦,出土的龟甲兽骨啊。这味药好像不常用,你可以到城里最大的济世堂去问问。”
说着,掌柜就把怎么去济世堂的路跟黄宗羲说了。谢过掌柜的以后,黄宗羲安顿了一下,便带着老仆直奔济世堂。这济世堂还真不小,一看就做大生意的。刚踏进店堂,就有伙计过来招呼,“两位爷,是来抓药还是问诊?”
“哦,我们是外地来的,做药材生意,贵号有什么上好的药材,说来听听?”
店伙计一听是同行来批发药材的,连忙请两位入店,同时呼叫管事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快步走过来,把两位请进后堂,机灵的伙计赶紧为客人去泡茶端水。管事前面领路,同时介绍道:“鄙号也算是百年老店,药材品种丰富、货真价实。听两位也是南方口音,来我们这里要进点北方特色药材吧。”
“正是,我们是从江浙来,的确想要进些特色的药材。”
等到了后堂落座,管事命人拿来药材单目。黄宗羲看了一眼单目,发现其中并无龙骨、龟甲一栏,便问:“听说,贵地有一味叫龙骨的药材,怎么单目上没有。”
“哦,龙骨啊。有是有,但是这药平时用的地方不多,有安神、催眠、抗惊厥等疗效,此外女子漏下崩中亦有用到。”
“南方多雨多湿,此药产的不多。而江浙读书人多,多思多虑故而失眠的也不少。”
黄宗羲粗通药理,也就顺着编故事了。“如此,公子可以先看看鄙号的存货。”
管事说罢,带着黄宗羲去了库房。走到堆放龙骨的地方,黄宗羲拿起几片兽骨子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上面有什么符号文字,又换了几片还是没有发现。看到黄宗羲失望的脸色,管事连忙说:“公子请放心,鄙号的龙骨都是千年以上的古兽骨,绝没有近年的兽骨。”
黄宗羲点了点头,继续查看。管事的在一旁推销其他的货物,悄声道:“公子,鄙号有上好的辽东野山参,可感兴趣?”
“哦?”
黄宗羲不由警觉,现在辽东那边战事不断,这辽东物产基本是过不来的。这里有这玩意儿,说明这店的主人实力不一般。于是装出感兴趣的样子,让掌柜取过样品,查看一番。当上好的野山参拿过来后,黄宗羲递给老仆。此次来安阳,黄宗羲就想好了打着采买药材的名头,故而带了名懂药材的充当仆人。那老仆结果参一看就连连称赞。管事的起先见到黄宗羲公子哥模样,不似很懂行的样子,也猜想到可能是江浙那个大药材商家的少爷,出来历练的。所以,做出了非常客气的姿态。现在一看果然,少爷不懂行,可是仆人是个懂行的。正当管事满怀希冀准备做一点大生意时,伙计跑进来,道:“管事,小屯村的李二狗又来了,说这次又找来了上古的龟甲,还是这龟甲治好了同村其他人的疥疮。让我们再看看。”
“让他滚。这龟甲治疗疥疮是有疗效,但如他所说,一抹就好的奇效,我也不曾听说过。”
管事对伙计说。一听是龟甲,黄宗羲连忙要求也去看看。管事才刚把辽东野山参的大买卖提出来,又被人打断了。于是无奈的带着黄宗羲主仆走出后堂。店堂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人,被伙计拦着,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黄宗羲走到少年跟前,对他说:“你这龟甲让我看看,可好?”
那小伙二话不说,把袋子口朝下一倒,一堆龟甲龙骨掉了出来。黄宗羲一眼就看到这些龟甲上好像刻有符号,心脏不由砰砰地加速跳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送上门来了。黄宗羲拿起一片刻着文字的龟甲,仔细查看。可是上面他就认识一个天字和一个王字,这还是他钟鼎文功力扎实的缘故。先不管了,他对那个叫李二狗的道:“这些我都要了,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一两银子?李二狗一下裂开嘴笑了,现在的行情龙骨龟甲一钱银子就能买好几斤,他就因为觉得这东西治疗他和同伴的疥疮有奇效,故而提高了点价格,想卖给济世堂。但是人家嫌贵,不肯收购。现在倒好,有人出那么高的价买,这不乐开花了。黄宗羲收拾好这些龙骨,匆匆和管事告辞后,拉着李二狗就走。李二狗摸不着头脑,叫道:“都卖给你了,你拉我作甚?”
黄宗羲道:“我请你吃饭,再问你点事?”
李二狗听见有人请吃,又是个外乡的公子,倒也是不怕,跟着就走。管事这位公子如此心急,觉得其中有蹊跷。于是,派一个伙计跟着去。自己进店跟掌柜汇报这事去了。